符行衣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,急忙惊道:“老太爷,你千万别——”
千万别做傻事。
话没说完,老人的身形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,迅速坠落下来。
沉重的响声过后,一片万籁俱静。
“何大哥,”符行衣紧紧地抓住何守义的手腕,涩着嗓音,“老太爷是不希望你为难。”
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,这种揪心和痛苦……她也经历过。
何守义的眼神失去了所有的光亮。
他猛地甩开符行衣,拿着鸟铳便冲向城门。
符行衣摔了个屁股墩儿,疼得呲牙咧嘴,来不及拦住他。
于是厉声喝道:“老王,快去把他拉回来!”
王副将不停地擦冷汗,拼命向前跑。
然而何守义的速度太快,他根本追不上。
右将军叹了一口气,目光染上了极难察觉的怜悯之色,索性转身不再看。
“守好城门,不许他们踏入临月城半步,擅闯者——杀。”
眼瞅着何守义即将被爆头的那一刹那,后方破空而来一支尖利的□□,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他的脚踝。
何守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,正巧避过十圣骑的袭击,又被慌里慌张的王副将给拖了回去,好险保住了一条命。
符行衣一怔,缓缓地回头看去。
男人身长玉立,沧澜营的乌墨军服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狰狞可怖的面具后,那张面容神色不明,握着□□的手修长而匀称——那合该是一双运筹帷幄、秉笔算谋的手,如今却沾上了些许不明的水渍,清新的皂角香味顺着风传入她的鼻中。
“他还真去给我洗衣服、修破弩了。”
符行衣嘴角抽搐得好似犯了羊癫疯,心情无比复杂,不知道是得意还是郁闷。
又正视前方的城门守军,觉得十圣骑看样子是认准了死理——只要沧澜营不攻城便不再交战,一昧地守在原地不动弹。
深思熟虑片刻,符行衣赫然决定:“全军就地整顿,若无军令,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。”
回到中军营地,她远远地就看见了坐在石头上的何守义。
何守义面如死灰,眼珠遍布血丝,而聂铮的手搭着他的肩,静默许久,大抵是想不出什么劝慰的话。
何守义想独自静静,便回到了帐内。
小片空地上只剩下了聂铮一人。
符行衣径直走到他面前,冷笑。
“早说过杀了她能少个麻烦,还不是你要放虎归山,才导致现下的局面。如今倒好,你不辞千里赶来相救的女人,间接杀了你好兄弟的亲爹。知道悔不当初了,就在这惺惺作态。”
“我并非为右将军才来临月城。”
聂铮定定地凝视着她的双眸,喉结上下滚动一遭,“也没有惺惺作态。”
符行衣扯了扯嘴角,颇感好笑地道:“那你是为了谁才来到临月城的?我吗?”
聂铮正欲开口承认,便听她不遗余力地嘲讽:
“正如您无数次亲口所说,微臣不过只是区区一介刁民,凭什么能得到陛下如此的偏爱?莫说是偏爱,连信任都找不到零星半点。什么‘为了我’,这话说出来我都嫌害臊,快让人笑掉大牙了。”
符行衣根本不想给他任何分辩的机会,权当他一切的解释都是胡说八道。
反正,当初他也是这样待自己的。
什么都不肯听,一昧地发泄着他的暴虐情绪,甚至强迫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欢好。
如今自己只是如数奉还而已,哪里算得上心狠手辣。
“分明已经和右将军旧情复燃了,为何还要假惺惺地跟我表态:‘我其实是为了你’?这叫什么?这叫吃锅望盆、得陇望蜀!陛下不愧是陛下,脸皮也比寻常人厚得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