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未曾想,妻子才说完这一件,便久久停了下来,呆呆盯住地面。
“河中人面巨鱼……此为你亲耳所闻一事,然方才所言,还有一件亲眼所见之事,是为……”
欲知其详细,又不敢以言语催促妻子,再又是当下渔童在场,渔夫少不得只以循循善诱,而期间顾及渔童听不得这般可怖之事,欲将他支走,可转念一想,渔童亦曾身上长有怪状骨态,如今所言虽然略为悚然些许,但终归未亲身经历,只是言语,倒还未尽该有那般闻之便退而却之之状。
“见……”
妻子终于开口,转而同显惜怜地看了夫妻二人之间的渔童一眼,犹豫再三,四下寻找街面所购而又带回的物件,寻得之后,又在其中不断翻找。
“咱家为渔户,自当是对鱼相关之一切了若指掌,阿郎见此物,可曾认得该是何鳞,又该是何肉?”
她从带往街面的竹篓中底部,取出一片叠好的菜叶,菜叶之中包裹的是几片鱼鳞,鱼鳞是与那一日源阳、源协带来的相仿物件,只不过更为剔透,此外更加碎裂些。
渔夫两指拈起其中一片,才接触上,就觉触感与平日所见鱼鳞无异,
只是稍大些,若言为何较之前一回来得剔透,是因手中这片,像是才方出水之鱼身上剥落下的,而那一日医正姊弟俩带来的,是因以布包裹,又存放多时,表面已然干燥,显出脆感。
一面正在比较那日所见鳞片与此回所见鳞片之差距,而与此同时很快察觉到其中蹊跷,“此鳞片表面滑润至此,你是何时自何处拾来的。”
“何处……”妻子喃喃道,“坊南更南处,听闻彼处人言,早先有人打捞洛水中巨鱼数尾上岸,拖至坊内,欲拆解细查,谁知巨鱼上岸后竟能以双手双脚伏地爬行,但始终不得立直而起,于街面行进之中,为道上沙土石子将鳞片磨下。”
“听闻人言,可眼下这些鳞片是从何处而来?”
“心慌归心慌,惊怕归惊怕,有这般稀奇事,终是欲一探究竟,不知我一人,几名邻里亦同去了坊中至南端邻近南门处。”
“则?见得那人形巨鱼否?”
“未曾见得,”妻子再将手中菜叶托起,“但其人所言非虚,那一段道上,此样鳞片随处可见,于是便以菜枝相裹,待返家予阿郎一探究竟。”
“如此,怎会惊至方返家时那般模样?”
“我将鳞片收拾妥当后,才听得坊南有人言,若人形巨鱼确为人,而这些磨下的鳞片之上,岂非为人肉不成?”
妻子语气再度急促起来,“那时已将这鳞片置于竹篓底部,且欲带回家中予阿郎一看
究竟,但终念及此上或有人肉,便……”
她不再往下言说,因从渔夫的脸上已然知晓路人所言确否。
“此纹理、触感及……”渔夫再度将鳞片接近鼻子,细细嗅了嗅,“及其气味,皆非吾所知河鱼之肉,说来,真是与彼时我与儿因异骨翻起的皮肉颇为近似。”
“则,确为人肉?”渔夫妻子再度觉喉头发酸,想到自己将数片人肉由坊南背回家中,且还与其它吃食放于一处,便只觉发哕。
“人肉又如何?既是剥落自人身,则理应当是人肉。”渔夫不知该以何方式安慰妻子,索性不顾此时对方感受,直言自己心中所想。
只因这时他心中还有一处担忧,手中鳞片新鲜至此,想来未从人形巨鱼身上掉下多久,坊南距眼下家中不过一炷香功夫,那走失的巨鱼又至何处去了?
莫不成于坊中四下逃窜,可那人形巨鱼究竟是鱼,还是人,往何处逃窜,河边水中?还是就在坊中各条道上穿行?
就这么想着,渔童忽而警惕地向四周看去,似察觉何不妥。
未及问他,渔夫与妻子也很快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叫嚷、呼号声,“不好!”
所幸有渔夫妻子这一出辨鳞在先,渔夫很快由街面叫喊声反应过来,定是街面出了状况。
说时迟那时快,他从门前道上,将妻子与儿子一把护上,快速推回房中,自己在确定二人一切妥当后,再将妻子备好的吃食、物件尽
数收入屋内。
才方把最后一件提于手中,忽而一阵风过,只觉腥臭异常,而传入耳边的声响也显怪异异常,此声未曾听过,是一种沉闷的低喘,就在辨别这低喘从何处传来时,在房中的妻子和儿子突然异口同声大叫道,“阿郎!速速进屋!”“阿爷!且看身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