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世的她虽说也没有寿终正寝,但也活到了五十多,这辈子怎么也应该更加长寿,怎么就……得了这种病呢?
汪月梅第一眼并没有把他给认出来。
但当时应染松开贺知风的手,微微侧过脸的时候,她的整个表情都变了,还挂着点滴的她撑着床板试图起身,目光灼热地凝望着几年前走时尚且稚嫩,回来已经完全长成了个大人的孩子瞬间红了眼。
“阿染……”
一直不敢正眼与她对视的时应染听到这声呼喊下意识抬起了头,心脏猛地一缩。
“妈,我……”几乎是瞬间,他眼前的画面模糊了。
汪月梅激动得掉了眼泪,而后毫不犹豫地朝他伸出胳膊:“我的阿染,快过来让妈妈看看,你都将近四年没有回家了……”
虽然母子俩没有斩断联系,但也毕竟这么多年没有相见,骤然在病房重逢,两人的情绪都有些失控。
如果汪月梅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像时天华对他那样严苛有余、关爱不足的话,时应染或许还不会因为时恩赐的出现而耿耿于怀,在心理上受到太大的伤害。
但汪月梅偏偏对他非常慈爱。
时家是典型的严父慈母,为了培养继承人,时天华对时应染从小就非常严格,如果教的功课做不好,是会挨板子的。但汪月梅一直事无巨细
地关心他、呵护他,从记事起,就全身心地陪伴着他。
在时恩赐出现之前,他们母子倆的关系好到令无数人羡慕。
然而,这一切仿佛就像一场镜花水月,在时恩赐回来之后便被轻易打破了,徒留满地碎片。
时应染告诉自己,母亲对自己十几年的疼爱不可能是假的,但突然有一天烟消云散也是确实。尤其当时恩赐冷嘲热讽地对他说:“你就是我的一个替身,爸妈之所以爱你,不过是因为把你当做了我而已。如今我回来了,你自然就该消失了。”
他无法埋怨,却也无法释怀。
时应染心情复杂,只能任由汪月梅摆弄自己,左看右看,上看下看,他则垂着头抿着嘴一言不发。
“长高了,也长壮了!”
汪月梅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时应染身上离开,紧紧抓着他的手,关切地问:“这么多年在深市过得好吗?你为什么突然就回了周县,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困难吗?”
时应染摇摇头,带着浓重的鼻音道:“我在深市挺好的,开了一家做女性卫生用品的厂子。回周县是因为……因为有件事要办,不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困难。妈你别担心,倒是你的病,严重吗?”
“不严重,你看我,这气色不是还挺好嘛。”
汪月梅把他拉到床边坐下,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,柔和地说:“其实这病一年前就查出来了,乳腺癌,但还是初期,当时就做了手术。但是
这个病很容易复发,今年我状态不好,中期只是来医院检查之后的结果,后面怎么治疗还要看具体情况。但妈妈一看到你,就感觉好多了,这癌细胞说不定就不会扩散了!”
实际上她目前的脸色确实还不错,因为看到时应染,打从心里开心,这精气神瞬间就提了上来,瞧着不太严重。
时应染却还是不放心,“如果丰市这边不行,咱们就去京市,那边的医疗技术还是要更好些。”
汪月梅却笑着摇了摇头,“没那个必要,肿瘤医院的医生已经很好了。再说了,文物局还有一大摊子事情需要处理,我走了,他们可就没有主心骨了。”
“可您的身体重要,那些事……拖一拖又能怎样?”时应染拧起眉头。
汪月梅见他仍然关心自己,心中熨帖,“唉,你这是孩子话。但你也不用太担心,我就算回到单位也只是动动嘴皮子,把事情交给徒弟和其他人去做,不会把自己累着的。”
说到这儿她顿了顿,转脸看向从进门起就没有说过话的贺知风和招娣,露出一抹和蔼的微笑。
“这位是?阿染,你看你真是不像话,都这么半天了,怎么还不跟我介绍一下呢?!”
时应染捏了捏眉心,嘴角勾起一个弧度:“这是贺知风,那是她堂妹招娣。”
“阿姨好。”贺知风收敛起平素的疏冷,流露出骨子里温婉谦和的一面,对汪月梅问了声好。
招娣更是讨
巧,笑得眯起俏皮的大眼睛,软糯地喊了声:“奶奶好。”
“哎唷——真乖!”大约到了这个年纪的女人都喜欢孩子,汪月梅当即笑得牙不见眼,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招娣的脸蛋。
摸了之后又忍不住夸道:“这小脸滑的,跟刚剥开的鸡蛋似的!”
很是高兴了一阵,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贺知风的脸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