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应染的话,让在场的许多研究员都微微垂眸,若有所思。
张副馆长和时天华却暗暗扬起嘴角,似乎对他这番话极为赞同。
但因为时恩赐一双眼都盯着时应染,所以并未注意到这些。
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他拧着眉头问。
时应染面色从容,语调和缓地说道:“大家应该都知道,明朝成化年间烧制的瓷器,是元至明清时期瓷器的巅峰。尤其是使用了平等青的青花瓷,虽说平等青不如苏麻离青,但色泽更为淡雅柔润,偏于雅致,反而形成了另外一种独特的风格,在华国的瓷器史上非常具有代表性。因此,从清朝开始,出现了一股仿制成化瓷器的热潮。”
听他这么一说,时恩赐眉心的沟壑更加深邃了几分。
说着,时应染托起手中的足圈碎片,指了指。
?“其实我们即使不去看这瓶底的款识,也能判断出它并非明代作品。虽说都是口小、肩丰、圈足,但随着朝代的更迭,梅瓶的器型也出现了一些变化。”
贺知风点点头,见他舔了下嘴唇,立即挑了挑眉梢:“你口渴了?那不如换我来说吧。”
时应染自然笑着应允。
“明代的梅瓶比例偏低,口部圆浑,造型厚实,肩部没有明显的转折线,而是稍微向上抬起,形成饱满而有力的姿态,腹部呈垂直状,微微向里收,足部则稍向外撇。它不如宋朝梅瓶俏丽秀长,却更加敦实、平稳,比
以往朝代的梅瓶都更加使用。如果把宋朝的梅瓶比喻成身材曼妙的仕女,明代的梅瓶便是那雄壮的青年。而到了清,梅瓶比例开始逐渐失调,口和颈部之间缺少流畅的弧度。雍正之后,梅瓶的线条更为滞涩,下身加粗,明显变得没有明代梅瓶那么优美。而我手里的这个瓶子,看线条属于典型的清代式样,但比后期的梅瓶又多了些许灵动,所以它的年代应该在雍正。”
等她落音落下,时恩赐嗤了一声,“说的好像你看到这瓶身的模样了?它现在还是一块块的碎片,哪里看得出你说的什么线条?!”
在他看来,贺知风和时应染同属一丘之貉,肯定是刚才趁他们不备,统一了口径,就为了让他出糗。
真是好深的心机!
然而贺知风并无并被看穿的慌乱,反而微微一笑,说道:“那么,你敢把这只梅瓶修复之后,再验证自己的判断么?”
时恩赐心里咯噔作响,发出几声冷哼,“时应染从小跟着我爸学修复,而我十几岁才回到家里,这要怎么比?你们要欺负人,也多少含蓄点。”
理论知识他可以依靠多读书来弥补,但手上功夫呢?
时天华手把手教导时应染辨别修复材料,使用工具时,他却在人贩子那儿经受非人的折磨!
见他目光阴沉,时天华就知道他又想到了被拐时的遭遇,不由得心生愧疚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贺知风见状,立刻讥
讽道:“所以,你这是不敢咯。”
时恩赐愤恨地看着她,“你少激我,我不吃你这套!”
贺知风故作遗憾地叹息,“我们认识你的,自然知道你曾经遭遇过什么,受过什么委屈,也就知道这些埋怨是应该的。但你以后面对客人时,遇上自己不会修复的物件,也要把童年的悲惨遭遇拿出来讲一遍,像祥林嫂那样逢人就说,反复提及,期望别人体谅你吗?!”
这番话,瞬间像一把尖锐的钢刺,扎入了时恩赐的心脏。
自从回到时家,他一直仗着自己被拐的悲惨经历,不断地要求父母补偿自己,不断地索要自己不曾得到的东西。
可越是匮乏,越是在意;越是在意,越是无法得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