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怔怔地站在窗外,寸步难行。只因从窗内伸出一只手,将窗前一朵海棠摘了下来。那只手,我曾见过它无数次握剑。只见这骨骼清奇、修长干净、玉石般的手掌中托着一朵海棠,我怔怔地看着,没有勇气上前。
他会怎么想我和江辰?江辰风骚又风情地斜倚在我的房门口,衣服半敞,头发半散,整一个风花雪月夜、晨起懒梳妆的造型。而此刻,师兄们就在他的身边笑谈着我与江辰的趣事。
我紧紧咬着唇,心里暗暗抽疼。被谁误会都无所谓,只除了他。我深深吸了一口气,抬步有如千斤重,缓缓地走到窗前,隔着海棠花,隔着窗棂,隔着世俗身份,隔着永远无法出口的爱慕与隐痛,我勉强勾起唇角对他笑了笑。我不知道这笑容是牵强还是自然,我只知道,我笑一下,心就像是被线牵着抽疼一下。
他的神色略有点憔悴,似乎想回我一笑,眼中却浅淡的近乎没有一丝笑意。
我讪讪地对他解释道:“刚才我在溪边遇见了歹人,多亏江辰赶来救了我一命。”其实,我不知道这解释他能否相信,但我若不说,心里便堵得难受。我不想他误会我的衣衫不整是因为江辰。
他容色一震,立刻伸手一撑窗台,从窗内翻了出来,掌心的海棠落了下来,掉在我的鞋上,湿湿的鞋面上绣着兰草,那片海棠落在上面,点睛一般。
“你伤了么?”他的急切和关心、焦灼和担忧,像是一张干净的宣纸上重重落下的一滴浓墨,在我的心里乱了,晕开了。我有片刻的怔然和恍惚,他是关心我的,但这关心,是我想要的那种吗?
身后传来江辰的声音,“小末,衣服我拿来了。”
我瞬即清醒,回头道了声“好”,从江辰手里接过衣服,踏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世事难料,人生如梦,我已经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成了江辰的未婚妻子,须臾之间就成了有主儿的人,虽然这个主儿,我一时难以接受。但唯一的好处就是,我终于可以对云洲彻底死心了。
可惜,我的心只死了一会儿,就又发生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。
小郡主身边的一个小丫鬟,就是昨天我给她解围的那一个,突然跑到找我,神色很急的样子。
“姐姐,我抽空过来你说几句话,事关云少爷的。”
我一听事关云洲,顿时又有了点儿精神。
“郡主一直喜欢云少爷,昨天将云少爷叫了去,特意问他的意思,不料云少爷说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,郡主不信,非要云少爷交出个人来。云少爷被逼无奈,说他喜欢的人是你。郡主今日这才来找你的麻烦,她其实根本没丢东西,她就是想让你当众出丑,好出了心里的恶气。我家郡主是个小心眼的人,脾气也很坏,姐姐是个好人,还请以后远着云少爷,不然郡主定会找你麻烦。姐姐保重,我走了。”
小丫鬟不喘气地说完这几句话,飞奔着走了。
我呆呆地站在那里,似被惊走了一半魂魄。怪不得小郡主一见江辰从我房里出来,立刻鸣金收兵,怪不得她对云洲说了那样一句话。
云洲,他真的喜欢我么?我不敢相信,心里飞快地将和他在一起的这几年时光翻来覆去,像筛子一样仔细筛了一遍,可惜,没筛出半点奸……情。他对我,一直都是温文而雅、彬彬有礼,单独对我说话从不超过十句。而且,一般说话的时候,都是我盯着他看,他看着我脚前的地面。
他若喜欢我,为何师父替我向他提亲的时候,他没有立刻应允却借酒浇愁?
他若喜欢我,为何从不对我说?
他若喜欢我,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江辰与我顺风顺水地“定亲”而不加阻拦?
莫非,他喜欢的根本不是我,只是为了掩护某人才拿我当挡箭牌?我将过往的岁月又扒拉了一遍,越想越觉得是,心情顿时一落千丈,难受至极。退一万步说,就算云洲真的喜欢我,可我已经和江辰有了这么一出,我又如何能再和他在一起呢?
我心里七上八下,五味杂陈,既盼他喜欢我是真的,又宁愿是假的。不然,这造化弄人,让我情何以堪?我再次感叹世事难料,人生如梦,闷在屋子里纠结得一塌糊涂,直到江辰来敲我的门。
“小末,我们走了。”
我匆匆将一团乱麻的思绪放在一边,打开了房门。江辰见到我怔了怔,目光立刻如一汪碧水,柔情脉脉地望着我,我心尖一麻,赶紧移开了目光。
师父和师兄们正等在庭院里,林牧师兄笑道:“小末这一打扮可真漂亮,和江辰确是一对玉人,甚是般配啊。”
众人笑着附和,纷纷表示赞同。我哪里打扮了,不过是借穿了鱼掌门的一套衣裙而已,只不过这身衣裙比我原先的衣服窄了一倍罢了,我稍稍深呼吸,便觉得胸前很紧,似要开线。穿这种衣服就是时刻在提醒自己,心态要平和,不然会出事。
有意无意中,我对上了云洲的目光。他站在廊下,面容清峻,黑眸深邃,我鼓起勇气多看了两眼,却仍旧在他眼中看不出一丝丝喜欢我的痕迹。看来,他真的是为了敷衍小郡主而随口拿我当了挡箭牌。我这心里又是失落,又是庆幸,昏昏沉沉地跟着大家去给远照大师辞别。
远照大师屋里坐着几位江湖朋友,师父上前打过招呼之后,远照大师笑呵呵地递给我一份礼物,“小末,这是你的及笄礼物,可别嫌迟。”
我感动地接过来,“谢谢舅公。”他老人家看着师父的面上,一直很喜欢我,像是外公一般。
江辰看看我,笑呵呵道:“舅公,回头我请您老人家给我和小末主婚成不成?”
远照大师惊讶道:“哦,你和小末定亲了?”
江辰抿唇含笑,“嗯。”
远照大师屋里的几位江湖朋友立刻给我师父道喜。师父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角,表情好像有点沉痛与不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