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玖意欲将华通天下车马行,连根拔起。亥时,距西宁伯遇刺,已经过去三个时辰。自西宁伯遇刺一事在神京城传开,继而西宁伯下令大索全城。那些对西宁伯不满的达官贵人,情绪达到了极致。纷纷于家中大书奏章,准备明日宫门一启开,便要弹劾西宁伯目无王法、专横跋扈,视神京如地方,纵容绣衣卫大索全城,扰民如水火,简直是无法无天。东城,长宁坊。因东城这边所居之人多是达官贵人,是故,整片东城划归为绣衣卫的缇骑来进行搜捕。许宿带着四五个身影,衔着四道黑影,重合于长宁坊坊门临街一处杂货店内。永福坊与长宁坊虽是隔着一条大街,但两坊显然是不同一个级别。只见永福坊的坊门把守处,却是一名龙禁尉百户带头,整个坊门有着二十余名身披重甲的军士,严阵把守着。“大人,我怎么瞧着,这些人除了其中一位壮实的身影,其余人看着,倒像是一些娘们?如不是咱们于暗处藏了些人手,说不准,还真的会折在这些娘们的手中。”其中一位年约三十的老边军,直接略过那些盔甲闪烁的龙禁尉,半眯着眼睛,将目光落在长宁坊对面的永福坊转角处,那三道纤细身影,以及一道粗实的身量上面。“方才在塔寨村,咱们抓的四名女子,很显然,便是白莲魔女的贴身侍女,而这些人,当是接应白莲魔女的其他白莲逆徒,既是魔女的贴身属下,自当是女子了。奇怪的是,现在满城都是咱们的人在搜查刺客,他们怎么会如此大胆,反而不往神京城外逃跑,而是跑进城里来。”许宿将腰间的牛皮水囊提起,猛灌了一口。“不对,大人,你瞧,他们似乎是出示了一道令牌,直接越过龙禁尉,进了永福坊门!对方来头,似乎很大。”一位年龄约摸二十出头的边军,兴奋地压低着声音唤道。今夜,大人遇刺,他们这些跟随着大人出生入死的边军,满是一肚子怒火,正愁没地方发泄,今儿见着白莲魔女被人接应进了传说中的永福坊,让那些年龄轻轻的贾玖部下,像是打了鸡血般高兴。他们,已经得到消息,大人已经拿了皇帝的圣旨,但凡行刺之人涉及到亲王,只要证据确凿,即可捉拿审问。这永福坊,正是皇室里面的王爷公主所居之地。如是魔女最终进了永福坊,他们当是可以借着大人的圣旨,进入永福坊,搜捕拿人。先前,绣衣卫在盘查长宁坊时,于对面的永福坊,就连坊门十步内,他们,都不曾踏足过。许宿望着白莲魔女消失在永福坊坊门里面,目光一凛!少顷,传来一位部下的禀告。“大人,又来了三驾马车!还有二十余甲士随行护送!”“嘶!中间那辆马车,下来的怎么会是任管事?”“咦!最后那辆马车,还有车马行的叶掌柜?”与此同时,除了前面那辆车架,后面两辆马车,被龙禁尉勒令下车检查。许宿定睛望去,待他确认来人正是任怂和叶修时,旋即脸色一变,朝着那位二十出头的人,压低声响道:“你速将这里的事情,回报大人。”……永福坊。西面是长宁坊及长乐坊,在长乐坊后街尽头,便是重华宫的丹凤门。坊内东面尽头处,便是大长公主的府邸。自神京城在太宗的手上修缮完整。乾武帝大手一挥,便将南北长两百一十丈,东西宽八十丈的一处地方,划为皇长女的开府之地。王镇等人的车驾,由东侧门直入大长公主的府邸。长公主府,四名宫娥素手提着一盏八角灯笼,引领贵客朝着中路而去。王镇及任怂隔着钟离婧及一位年轻宫娥三步远,跟在她们二人的身后。最后才是徐定与叶修紧跟其后,他们两人的后面,又是四名年轻貌美的宫女提着灯笼照明。不多时。众人被宫娥带至存心殿,过殿门而不入,直接来到偏殿。这处偏殿,里外皆是烛火通明。“殿下钧旨,诸位贵客与钟离司副可直入偏殿,奴婢这就前去传禀殿下。”左手一名年约二十出头,颜色上佳的侍女,朝着众人行了个万福礼。钟离婧微一颌首,朱唇轻启,说道:“有劳汪女史。”汪女史点着螓首,唇角含笑,带着其余八名侍女,福礼告退。任怂望着汪姓姑娘的背影若有所思,一面跟着钟离婧走进偏殿,一面问道:“这汪姑娘,可是扬州汪家嫡长女?”钟离婧招呼着众人落座,见问,抬起螓首望向任怂,轻声答道:“正是,她乃八年前入得公主府,如今是殿下的贴身侍女长。”这时,四名身着碧绿翠烟衫长裙的侍女,各自端着捧盘走了进来,替王镇四人奉上热茶,盈盈福礼退了出去。等王镇四人用过第二盏茶时,大长公主的尊驾,这才姗姗到来。在四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簇拥下,大长公主颤巍巍的身影,出现在偏殿。钟离婧迎上前去,与汪姑娘一齐搀扶着大长公主,来到垫有软褥的罗汉椅落座,而后,她们二人躬着身子退向两旁,四名老嬷嬷则是环绕在罗汉椅周围。早在大长公主进来前,王镇等人便从黄花梨的太师椅上面起得身来。待大长公主落了座,王镇打头,引领着众人跪地拜见大长公主。一时礼毕。大长公主微一抬手,钟离婧清脆的声音传来:“诸位免礼,殿下请起。”王镇在任怂的搀扶下,这才颤颤巍巍般从地上起得身来,拱手朝着罗汉椅上面的大长公主问道:“不知,殿下唤咱家前来,所为何事?”大长公主一双凤眸散发一丝明亮,打落在王镇颤巍的身子上面,眉头轻蹙,目光带起一丝回忆,轻声道:“老东西,一眨眼,你的身子骨大不如从前,本宫,亦是熬不住咯。”“这次将伱给唤过来,是因为有一件大事情要与你商量。”“眼下,全城皆是搜捕刺客的绣衣卫并兵马司,小十六的安全,至关紧要。”“小十六眼下正在本宫的府里,本宫已经有了计较,不许她再返回白莲教。”“本宫此次让你过来,是通知你一声,本宫准备让小十六认祖归宗,明日,我会派人去请宗人府那位皇弟过来,待他验明小十六的身份,本宫再找那位皇侄天子,求一道赐婚旨意。”“本宫,已然等不及了,不管重华宫那位未来会如何去想这件事情,小十六,不能够落入绣衣卫的手里,绝不!”大长公主悠悠道来,此时的她,气息微微喘了起来。钟离婧见状,赶紧从一名宫女手中接过一盏参茶,端至大长公主嘴边,细心侍奉着殿下饮用。汪姑娘则是莲步来到大长公主的侧面,轻抬素手放至大长公主的背后,轻柔地替她顺了顺气。“不可!”大长公主话音刚落,不等王镇开口,任怂直接脱口而出。徐定与叶修听完,亦是脸色一变。如此一来,那么小主的身份岂不就是真被初一那丫头,彻底给冒名顶替了?但这里,不是他们两人能够说话之地,而是焦虑地望向另一旁默然不语的王镇。大长公主目光一凛,凤眸迸发一丝威严,望向胆敢拒绝她的人身上,沉声问道:“你?看起来有点脸善,你是何人?”王镇在任怂脱口而出时,便在脑海里面急速转动起来。…………就在任怂等人进入大长公主府时。与此同时,皇城绣衣卫衙署。指挥使公房,贾玖端坐条案后面,正在着手整理今晚捕获的人员名单。待整理完毕,他尚还要撰写几份奏本,关于岭南侯府与御史刘仲吉的论罪,于明日呈递崇德帝批复。正这时,季安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汤走了进来。“伯爷,今晚忙活了一宿,您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,要不,吃过东西后,伯爷直接回府歇息,余下的事情便交给我,保证替伯爷处理得漂漂亮亮。”贾玖抬眸,望向漆黑的轩窗外面,问道:“甚么时辰了?”“回伯爷,亥时已过,现在是子时三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