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蛰伏的那些深夜里,他被这种恐怖无数次惊醒。
他并不害怕死亡,他害怕变成男人一样。
男人杀死了自己的儿子,而自己将杀死自己的父亲,他们最终都是孤家寡人。
如果还有别的方法,他宁可失败。
这个念头在一瞬间被他咬成碎片。
尹惊仇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坚定,在过去的岁月中他已拷问过自己无数次,那些令人踟蹰的温暖丝线早已无法缠绊他的手脚。
颤抖消失了,冷汗也一样,尹惊仇恢复了所有冷静,他推开车厢,走了出去。
*******太子架辇可直入内宫,却在西苑外停驾。
一名黑甲卫士阻住前路,沉声道:“殿下不可带人入苑,不合规矩。”
尹惊仇大步直进,罔若未闻,只随口道:“包云止,掌嘴。”
包云止二话不说,气机将那卫士一罩,轮巴掌给他扇在地上滚了三圈:“你是什么东西,敢教训殿下做事?”
那卫士灵觉期修为,没敢反抗,亦不敢多语,狼狈爬起时,狰豹部妖修已跟着尹惊仇进了西苑。
尹惊仇扮演膏粱纨绔已经几十年了,驾轻就熟全不必思忖,任谁也看不出异样。
自己在提防尚荣,尚荣也在观察自己,能降低一分对方警惕便是好的。
贝至信敢直接拉拢狰豹部过来,正是将计就计,既然自己是个匆忙间胡乱结党的蠢货,尚荣行事便无需遮掩太多。
“试出深浅没有?”尹惊仇向包云止传音。
“人族,灵觉后期。体魄看似武修,却也不好说。”
尹惊仇轻哼一声,心道正好。
真到了翻脸的时候,大蚀妖国岂能容一帮人族把持宫中,这立时便可作为尚荣篡权第一凭证。
可是也不能掉以轻心,尚荣敢这么做,一定有所倚仗。
队伍浩浩荡荡向西苑隆华殿行去,一路上多有黑甲军在道路两旁隐现。
尹惊仇眯着眼睛一一查探,金丹与灵觉近十一之数,暂无一个元婴,心下稍稍安定。
隆华殿乃王驾寝处,高阶深宫宏伟壮丽,现如今殿外守卫森严,多是黑甲军站岗,然而令尹惊仇意外的是,仍有十几名狂虎部侍卫掺杂其中,占着要害位置。
尚荣站在高阶半腰处,缓步迎下,向尹惊仇行君臣之礼。
“殿下已带兵入西苑,难道还要带兵入仙王寝宫吗?”他声音疲惫,略带诘责,仿佛一个鞠躬尽瘁的老臣哀其不争。
那音容笑貌,句句痛切,尹惊仇差点都信了。
他在心中冷笑一声,也不正面回话。
“国师,父王他闭门多日,身体怎么样了?”
尚荣摇头叹气:迦楼罗的三阳火毒入体,不是三五个月能抵除的。
洪荒妖圣之能,国中御医也是束手无策。
尹惊仇难辨此话真假,继续旁敲侧击:“今日父王召我所为何事?国师,你不会是要把我害了,自己篡……”
他假装说漏嘴,说到一半连忙将牙一咬,胡乱在鼻子里哼一声伪作尴尬模样。
尚荣黑袍之下的肩膀微微松落:殿下,祸从口出,不可胡言乱语。
老臣对仙王忠心耿耿,殿下万万不能受人挑拨。
尹惊仇一边言语试探,一边暗暗读着尚荣脸上的表情。
他没能读出什么特别,看来只能兵行险着。
“包云止,带人候着。”他丢下一句话,由尚荣将自己引上高阶,往深宫行去。
临走时贝至信说过,父王是否仍在主政乃是关键。
若是,俯首帖耳即可,顶多训斥一番没有大碍;若否,则尚荣八成是要探听自己心意,换一个傀儡登位供自己把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