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锋一挑,烟尘倏地破开,公孙红一柄青锋骤然刺在她眼前,她猛地一个下腰,堪堪避开。
那剑唰地抽回,又自黄烟木屑之中穿刺而来,她用丝线挡得慌忙,一旋身,正见公孙红自烟雾之中穿身而出,脸上神色狰狞凶戾,一把九宝琵琶抱在怀里,手在琵琶凤凰台处,一按。
她顿时从袖中掏出一物,一展。
一阵骤雨般的瓢泼银针。
云翳锦哗啦一声螺旋着展开,罩在她周身,又被暴雨般的银针扎得凹陷扭旋。
她扯着那锦缎旋身几回。
云翳锦渐渐被银针缀得难以旋动,几乎缠绕在她身上。
九宝琵琶之内蓄的银针连发两瞬,忽而上头又一阵飓风般的咆哮声,生猛掼到一楼殿内,砰一声撞在墙上。
满殿碎石零落,人人躲避。
烟尘再破开的时候,琵琶之内银针已尽,大殿墙上扎了满满当当的银针,华灯摇晃,光影乱动,满墙光点针影齐刷刷摇摆。
南琼霜再无心恋战,趁公孙红回头望着银针去向,踮足飞身,轻手利脚在二楼另一侧尚且完好的栏杆上借力一蹬,人如雨燕一般在空中转了几周,直钻去二楼窗子旁。
窗户旁边,云瞒月等候多时,手臂打开,跨步蓄力,只待倾身一接,借势出窗。
对面,顾怀瑾却神色阴晴不定,朝着这边,无声开了掌。
南琼霜在旋转的空隙之中遥见他沉怒不已地抬起手来,心中登时一凉——这人恐怕又要疑心,她要随同僚脱身,不告而别。
果然,未待她能有所动作,身形一滞,飞身之势渐消,她在空中僵定一瞬,转而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朝对面拖去。
眼睁睁地看着云瞒月离她越来越远。
“拉我!”她急道。
云瞒月二话没说,一个纵身。
她怎么也没想到云瞒月一个纵身便能逼到她眼前。
云瞒月顷刻就蹭到了她的鼻尖。
她心中兀地一跳。
顷刻,手腕被人扯住。
未等她再反应过来,忽地便往前一个疾冲,忽地向后的力便剥落下去,忽地就到了窗边,忽地眼前就不是地面而是屋檐,忽地一片黑暗夜色。
云瞒月:“抓紧!”
她已完全赶不上,被风吹得呼吸都不得法,吊着步子跟了两步,即刻被云瞒月扯着手臂举在空中,随着她的去势,脚不沾地地跟着飞。
云瞒月带着她逃跑,实则就是拿她当纸鸢放。
她被风吹得头昏脑涨,身不由己地飞上飞下,别提帮不上忙,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,只看见身下街景一道一道过,屋檐一片一片闪,哪条路是哪条路,哪里是乌衣巷,已经全然不知。
定王府金丝楠木殿内,顾怀瑾立在栏杆断裂的光秃秃的二楼,神色晦暗难明。
披盔戴甲的福余三卫将领江强拨开珠帘,朝常达拱手禀报:“王爷,末将已派出三十骑兵急追。”
常达撩摆坐回太师椅内,朝顾怀瑾阴郁背影,意味深长地睨了一眼。
“若有消息,速禀本王。”
江强:“是。”
“能留活口留活口。”常达啐了一声,“本王倒要看看,哪里来的狗杂碎,敢到老子头上动土。”
“是。”
一众福余三卫领命下去了,甲胄哗啦声渐远。
常达坐在椅上,自斟了一盏雪中凝香,闲话一般道:“顾先生,与那女人熟识?”
顾怀瑾久久未答。
他并不知,今日她与同僚在此,所为何事、有何目的。也不知方才两人相斗,是否是演戏。
只是,带走她的那人,便是当夜,与她一同在屋檐上站着的那人。
她用来护身的那匹白绸,亦是当日,从那人手中接过的白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