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趁韩涯带兵转移视线时,沿小道快步蹿进西区。
“砰!”荷恩一脚踹开实验室的门。
一栋两层实验楼,楼上的实验室和监控里一样,装满医疗器械,与之不同的是房间另一面放着生物性研究器皿,还有满墙蒙尘的书,都是人类的历史与著作,除此以外,没有任何活物活动痕迹。
隐士不在这里。
“走,”荷恩收起镭射枪,迅速转身,“回广场。”
异形上千上万,人类却只有数百人,他们不可能正面迎战,只能调虎离山、速战速决,有没有隐士的频率都得下至方尖碑。
虽然人体实验有违人伦,但他们恐怕也并不想真正引发城市内的恐慌。
不过这些荷恩暂时没精力管,他们需要处理本亦安手里的那份资料。
终端里还有本亦安前不久的留言:[我一会儿去见伍迪。]
公开,还是不公开?
军方尚有自由出入城市的权限,所以荷恩醒来的当晚,土匪小队就集结在他家里。
“不能公开。”本亦安一来就说了,他有些急匆匆的,好像刚刚从什么地方回来,他立刻解释,“我才和伍迪见了一面,他们现在在开会,让我等他,我只能待一会儿就赶回去。”他急得进门忘记脱大衣,直冲冲走到客厅,发觉温度上升,又脱衣服挂至门边,再回客厅。
荷恩朝他点头:“辛苦了。”
四个人坐在客厅,像往常一样,赫尔斯则在收拾厨房。
对于资料的态度,荷恩偏向于公开,但后果可能不是他目前能遏制住的,所以他也不能完全确定。
温瑜很直接:“如果公开,会引发大规模恐慌,城市秩序会崩溃,居民也有可能自相残杀,这已经是人类最后一座城市了,需要谨慎处理。况且,如果这份资料有缺失部分,小心被反咬一口,到时候什么都改变不了,我们反而暴露。”
荷恩沉默坐在他的单人沙发上,眉头死锁,目光盯着茶几,从他醒来,看完信息后,几乎一刻不停,一直在想这些事。
他低声开口:“暂时抛开永生的正确性不谈,为了部分人的利益而剥夺另外部分人的利益,是否合理?”荷恩不认为那些泡在器皿里的人,每一个都是自愿献身于永生事业的,比如马修。
一想到那颗漂浮的头,荷恩胃里的酸液往上涌,他抑制呕吐的冲动,沉下声说:“如果他们掌握绝对权力,却不受监督,无所顾忌,谁能保证这些东西不会进一步扭曲?”
永生是人类千年来都未曾绕开的欲望,可野心的实现若是用这种手段,是进化还是退化?
割肉流血长新肉,或者任由内部腐烂,维持表面的正常。
“是。”本亦安的语气还是很匆忙,他说话极快,呼吸不稳,目光时不时往钟表上看,“但公开,一定会造成冲突,人类与异形只是暂时合作,如果切断这条通路,再次敌对,现在又加上我们内部的猜忌,人类只会迅速瓦解,而且……”
他顿了一下,继续说:“政府不全然是错的,只是选择的路不一样,并不是简单的权力斗争。他们也是人类,都立足于人类的延续。”
比如,或许可以短暂救回本木的生命。
想到这个,他的肌肉瞬间紧绷。也就是这一刻,荷恩忽然发现本亦安似乎很久没有休息好了。
黑眼圈明显挂在眼下,眼窝凹陷,嘴角下撇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,曾经那个如同清澈小溪般的本亦安,如今干涸得只剩一个河床,偶尔有水流浸过,还没到入海口,又蒸发。
荷恩微微蹙眉,刚要开口就被打断。
“我也觉得不行,至少,暂时不行。”韩涯说,他少有的严肃,他点出一件很重要的事,“不要忘了,现在有一部分居民手里有配枪。”
他们都不同意,并且完全在理。你觉得人最宝贵的是什么?
荷恩想了很久,给出了一个答案:自由。
被围困在这座城市,再也见不到地球往日的风景,尽管活着,却犹如囚鸟。于是游有望告诉他,想要自由,要学会责任。
两位上将死的那年,游有望又问了这个问题,荷恩眼神空洞地回答:是信任。游有望再告诉他,想要信任,要学会脆弱与边界。
“现在有新的想法了吗?”游有望问。
荷恩看着他,也顺着他的眼神,飘去窗外。
很久,荷恩回答了一个字:“心。”
游有望笑出来,满脸褶皱堆在一起,堆出一脸难得的慈祥,他注意力转向一直坐在旁边的小孩身上。
他说:“守住你的心。”
荷恩没说话。游有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但他知道答案了。
无论是人,还是变成人类与异形融合的生物,还拥有那颗心,他就依然是自己。
半晌,荷恩“嗯”了一声,又说:“我不能做些什么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