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转而从另一个方向问起:“琼儿可还有多说些旁的?”
谢琢轻摇了下头:“他对这些事很抵触,每次我同他提起,总是顾左右而言他。”话到一半,谢琢眉宇间微皱:“见他这般,我又狠不下心逼迫他。”
话毕,室内沉寂下来,谢琢垂眼转动手中的茶盏,视线凝在沉入茶汤底部的一根细小茶梗随着他的动作涌动。
良久,坐在上首的林榆薄唇轻启:“谢琢,那孩子的身份只不过草草确定。”
谢琢未饮茶水,将茶盏搁在一旁的小桌上,茶汤一阵晃动,期间的茶梗也如暴风雨下的一叶扁舟,翻涌不止,直至水面平静,沉入杯底。
“长公主不也对他悉心关照?”谢琢道。
就在此时,屋外忽而有人通报:“殿下,宣王殿下求见。”
林榆眉头一皱:“请他进来。”
谢琢起身告辞:“等后续有消息,小婿再来登门拜访。”
临走前,林榆暮地出声:
“若那孩子不是,你当如何?”
谢琢顿住步子,半侧过头:“现在,他就是谢宝琼。”
长长的叹息声自身后传来,谢琢踏出院子门槛,和进来的宣王擦肩而过。
林桉见到屋内从院中走出的谢琢,面上闪过诧异:
“谢大人也来找皇姐?天色渐晚,要不要留下用顿便饭再走,正巧本王今日在郊外猎了头鹿,带来与皇姐一同享用。”
“多谢殿下好意,只是今日家中小儿生辰,就不在此多留了。”谢琢婉拒林桉的好意。
林桉眉梢一挑,“谢大人好不容易寻回孩子,是该陪一陪孩子。”
说话间,他的脸上转而变得苦恼起来:
“说起来,我也算得那孩子的舅姥爷,竟只在春蒐时有过一面之缘,可惜我不日就要回封地。”
说着,林桉扯下腰间的一葫芦状饰物,“这是我机缘巧合下得来的一个防御法器,就当作给我小外孙的见面礼。”
宣王早年曾被先帝送往仙山修炼,有这法宝并不稀奇,但侯府与宣王一向无甚联系,谢琢稍一思考,婉拒了林桉的好意。
林桉却不由分说将那东西硬塞了过来,“诶,这是我送给小外孙的礼物,谢大人可做不了主。”
将东西硬塞出去后,宣王就转身往屋子走去。
谢琢无奈收拢手中的法器,往府外走去,依稀还能听见落在身后的屋子还能传来的声音:“皇姐,我过两日要回封地……”
—
侯府。
谢琢褪去官服,换了身寻常衣服,回到谢容璟院中。
侧榻上,谢宝琼被谢容璟半揽在怀中,捧着白瓷茶盏喝得正欢,时不时从旁边的雕花矮桌上叉起颗腌渍过的梅子往嘴里塞,被酸得一个哆嗦后,又灌上一大口茶水。
和他对上视线后,应当是想要喊人,张开嘴却听见一个嗝先从中冒出。
谢容璟的注意力也被打嗝声吸引,抬手揉了揉谢宝琼的肚子,含笑道:“还没用晚膳呢,琼儿怎就饱了?”
“不饱。”谢宝琼反驳道。
视线中纳入这番景象,心头的沉闷暂时被搁置下,谢琢在雕花矮桌旁的另一侧坐下,随手将矮桌上的酸梅推到一边。
谢宝琼哀怨地扫了眼:“爹,梅子不占肚子的。”
“嗯。”谢琢应了声,给自己添了杯茶水。
浅色透底的茶汤与往日别无二致,但随茶盏靠近鼻尖,隐隐能嗅到丝甜味。
浅尝半口,不出意外地尝到花蜜的味道。
谢琢的眼眸中浮现出了然的神色,顺势将茶壶也拎得离人远些。
见此,谢宝琼倚靠着谢容璟,仰头也不开口,唯独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盯着谢容璟瞧。
他的心思堆在脸上,明眼人一瞧便知。
谢容璟垂眼和人对视的下一瞬就移开视线,一手揽住人,另一只手转手拿走谢宝琼手中不剩一滴茶水的杯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