徽音僵硬的身躯在他指引下渐渐放松,好似摸到了些门道,她靠在裴彧怀里,头发被风吹乱,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地,心底似乎有什么正在苏醒,让她不禁想再快些。
马蹄嗒嗒的声音不断响起,赤焰如同一只利剑窜出,即使驮着两个人,它速度依旧不减,它奔袭着,仿佛不是踏着尘土,而是御风而行。
它的毛发上缓缓渗出一颗颗细小的、殷红如鲜血的汗珠。
徽音不再害怕,她张开双手,闭上眼睛迎着风,胸腔比以往跳动的还要快。视线中的一切都流动起来,树木和山峦如同飞速向后退去。
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自由,这一刻,她放下了所有,做回了自己。
过了许久,裴彧拉住缰绳,拍拍徽音的脑袋,示意她朝前看。
太阳开始西沉了。
天边的云层被灼烧成耀眼的金色,外圈染上深深的橘红与瑰丽的紫晕,它高悬在西天的山脊之上,慢慢下沉。
当最后一道弧形也隐没在山峦之后,天地间为之一暗。暮色降临,明月高悬。
徽音凝视着那片霞色,唇角微扬。
裴彧掉转马头,看着她白皙的侧脸问,“开心了吗?”
徽音侧头望着他,他的颈部线条利落,那颗喉结上下滑动,像一座起伏的山峦,充满了野性的,不加掩饰的吸引力。
徽音开心笑道:“我很开心,谢谢你,裴彧。”
她眨眨眼,“我想再骑一圈,成吗?”
“明天再来。”
裴彧说话间胸腔震动,细小的气流钻进徽音的颈间,她不禁缩了下脖子。她坐在马背上向后望,最后一抹霞色也被夜色取代,归于虚无。
回到马场时,徽音的大腿两侧才开始后知后觉的疼痛起来,连走路都变得困难。
裴彧将赤焰交给内侍,抬眼便看见徽音靠在木廊上,夜风吹起她的衣摆,素色绫罗在夜风中飞舞,她纤细的身躯微微摇晃,
像一阵握不住的风,随时会离开。
裴彧立在原地看着徽音的背影入神,他总觉得徽音有很多事情在瞒着他,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盒子里,外人进不去,里面的人出不来。
他慢慢走上前,拍拍她的肩膀,蹲在徽音面前,“上来。”
徽音看着他宽阔的背脊,不自觉的后退两步,小声道:“我能走。”
虽已入夜,但让裴彧背着她一路回迎风馆,路上肯定会被很多人撞见。高位者的男女情事总是引人注目,不出一日,甘泉宫便都会知晓,她不想这样,不想和裴彧,还有柳檀以这种方式为人熟知议论。
裴彧单膝跪地,回头望着着她,不容置疑:“上来,不要让我说第三遍。”
徽音深吸一口气,趴在他的背上,这些时日相处下来,她已经摸透了裴彧的性格。只要顺着他的脾性,大约不会出事,就如同陶媪所言,吃软不吃硬。
裴彧的背脊很稳,这一路上只有几盏铜灯,灯光昏暗,难以辨清路,他却如同白昼,脚步极稳,甚至无需停下来辩别方向。
徽音趴他在他的背上,头顶的明亮的星辉,想起往事。她这一生只有三个人背过她,阿父、王寰和裴彧。
幼时的徽音喜欢热闹的街市,宋父下衙后便会背着徽音去东市转悠买糖吃,久而久之徽音生了牙虫,宋夫人就不许父女俩再上街晃悠了。
王寰那次,是意外,温顺的小木马突然发疯将徽音甩下马,摔伤了腿。她害怕极了,伏在地上大哭出声,王寰听见她的哭声找过来,将她从黄泥里扶起,一路背回去。
那时的王寰也才十五岁,身量清瘦,背着徽音走的很艰难,回去的路上还在不停的安慰徽音别怕。
王寰是除了父亲外第一个令徽音感到安心的人,所以在阿父阿母问她愿不愿意和王寰订亲时,徽音点头,她始终记得雨幕里背着她回家的那个少年,是她少女时期最难忘铭记的事情。
剩下那个,就是裴彧。徽音心绪杂乱起来,对于裴彧,她很难说出是什么感觉。很早,她就知道裴彧这个人,当时只觉得他少年成名,战功彪悍,是个很厉害的人。
后来,裴彧私下讲她坏话,令她心中少年英雄的滤镜破碎一地,但那时两人没有交集,她也没有过多在意。
再后来,宋家出事,徽音主动找到裴彧,只为利用,利用他为父亲翻案。
裴彧将徽音往上提溜一点,朝身后一直沉默的人说道:“放心吧,这一路我都避着人在走,没人会看见。”
徽音慢慢缩紧手臂贴上裴彧的脸,她清晰的感觉到裴彧身体的停滞,心里浮起隐秘的开心,她靠近裴彧的耳边轻声道:“裴彧,我们圆房吧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裴彧的手臂勒紧,停下脚步。
徽音不再说话,埋头在裴彧的颈间。她并非无心无情之人,人心亦是肉长,裴彧做的事,说的话她都记得。
不知从何时起,她对裴彧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情,初时不明显,随着时间的推移,这种情感已经深深的影响到她。
她和裴彧之间不再只是一桩交易,她动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