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官人紧蹙眉头!
原来如此!
他心底那点迷雾豁然贯通——怪道那梁山泊里,尽是一群杀才、泼皮、配军,却偏能搅得地覆天翻,原来背后杵着这么一尊“神仙”!
还对外宣称什么“一百零八星宿下凡”、“什么替天行道”,原来全是林灵素筹划的道门,在幕后扯起的虎皮大旗!
这位国师看来是嫌他那“金门羽客”的虚名不够滋味,心心念念想把手伸进兵权这口滚烫的油锅里捞食儿了!
也是耐不住寂寞,想尝尝手握生杀、号令千军的滋味了。
大官人听完后嘴角那丝笑意更深了,带着几分猫捉老鼠的戏谑,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:“还——不——够!”
公孙胜如遭雷击,浑身一僵!
自己连道门根基、国师密令这等泼天干系都卖了,祖宗八辈的零碎都倒了个底儿掉,这还不行?
难道是嫌自己这颗头不够分量?
可他哪敢有半分迟疑!眼见那煞神武松嘴角狞笑再现,铁塔般的身躯又欲逼来,公孙胜吓得三魂出窍,七魄升天!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体面、什么章法?
此刻只想活命!
他不管有用没用,将那些道门秘闻、同门龌龊、甚至自己幼年偷鸡摸狗、给师娘灶膛里塞湿柴的腌臜事,拣着紧要的、能显“诚意”的,一股脑儿又倒了出来!
唾沫星子横飞,语无伦次,只求能多添一丝活命的砝码。
最后,他猛地一咬牙,跪在地上声音凄厉得如同夜枭啼血:“贫道…贫道愿对三官大帝(天官、地官、水官)立下‘玄科禁戒’!此乃我道门最重血誓!若背弃大人,甘受玄科神罚!身堕三恶道(地狱、饿鬼、畜生),永劫沉沦,万死不得超生!若有半句虚言,管教贫道五雷轰顶,神魂俱灭!”
他额头重重磕在金砖地上,鲜血混着冷汗涔涔而下,道袍污秽不堪,哪还有半分仙风道骨?
大官人终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。
他微微颔首:“嗯…这还像点样子。罢了,爷今日就信你这一回。”
他懒懒地挥挥手,“给他松绑。带下去,寻个僻静屋子,好好灌洗灌洗!这一身腌臜气,莫污了爷的地方!”
公孙胜如蒙大赦,瘫软在地,连声道:“谢大人!谢大人活命之恩!贫道…不,小人…小人万死难报!”
“行了,少聒噪!只要尽心为我办事,自会给你体面,无需如此卑微!”大官人不耐烦地打断,站起身来:“今日天色已晚,你这副尊容,也上不得台面。滚去歇着,养养精神。明日辰时,到本官府上听用!有要紧事交代你去办!”
“是是是!小人遵命!明日必早早恭候!”公孙胜点头哈腰。
大官人交代完转身便走。
行至无人廊下,他脚步微顿,头也不回,声音压得极低:“武丁头,这两日…死死‘叮’住他!看他都做些什么,见了什么人!”
武松那凶悍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,抱拳沉声应道:“东家放心!俺理会得!”
大官人这才放心,踱着方步走出护院大宅那森严的门楼。
他抬眼望向斜对面花府那紧闭的、描着如意纹的精致角门,叹了口气:
“唉…还得去跟那瓶儿交代一声…她那不成器的花子虚,这回…怕是得在牢里好好待几天了…”
大官人整了整簇新的五品官袍,腰悬狮蛮玉带,头戴乌纱,端的是威风凛凛,官气逼人。
俨然一副提刑老爷的体面。他抬脚便往那斜对门花府角门而去,抬手“笃笃”拍了两下。
角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条缝,露出李瓶儿贴身小丫鬟绣春一张俏脸。
一见是这位权势熏天的大官人,绣春忙不迭地矮身行了个万福礼,口称:“给大官人请安!”随即侧身让开,低眉顺眼地将大官人引至前厅。
那美艳一点不逊于金莲的李瓶儿走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