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昭子入岭,只能从秦氏曾经的只言片语中揣推出地方,可惜这里无一秦姓,相邻问讯咸与不知,但年长老者对此讳莫如深,更对他退避三舍。
采昭子走投无路,只好寻到衙府求查。
这等细末小事,他本被人拉到户房,结果提出问讯,被小吏急急撇到大堂。
“草民求见,寻母族故地。”采昭子揖手。
“姓为何,名为何?”
“为秦姓,名不知。”
高堂之上的气息一顿,采昭子能感到周环氛围愈加肃冷。
“此处绝无所为秦氏一族,尔之草民将此忌讳抬上公堂,何等心思?”
采昭子不明所以,但知县老爷怒恼,只好慌忙稽首:“草民该死,不知哪句让老爷大动肝火。”
“你还在这里装聋作哑胡搅蛮缠?看你这身行头不像本地人,若再信口雌黄,去街上煽风点火,就打二十大板赶出县去!”
“草民万万不敢。”采昭子慌忙给人又行几个大礼:“草民知错,不敢再言。草民从北边流落而来,家逢变故,已是山穷水尽,实无容身之处。只求大人开恩,切莫赶我出去。”
他被失魂落魄赶出来,母亲牵涉到了什么,是连提都不能提的。不过好在,现在他站在母亲曾经站过的地方,离母亲越来越近,这就容易很多,安顿下来,今后慢慢潜查也好。
不过也有两处幸事。采昭子赁到个房子,位置有些偏,那儿本是牧厩的看房,不过连租价钱便宜,他三年都不用琢磨房子了。另一事是,书院也顺利受聘,教谕稀缺,县学昂贵,即便身为异乡,终有书舍愿意接纳。
不过就是太远了,早晚奔波要两个时辰。采昭子基本上一挨到床就睡着了,第二日夜中就要起来。好在日子过得充实,孩子们也友善。从总角到束发参差,虽是同一檐下,生出的乐趣却也多种。回到家中,屋子不大,放下常日用物后便满满当当的了,然格外让人心安。还家路上,收整盥漱时,总有闲隙唤出采臣子来话语片刻。日子紧凑却温存。
无奈的是有关秦氏的事情,他只能找到,似乎是母亲一系曾经出过反叛,以至现在杳无踪迹。
年终冬时,总算得了假。采昭子扑到床上,黑白颠倒睡了将近两日,睁眼后头晕眼花,手抬不起来了,只想贴着衾褥,又躺了一个时辰才肯磨蹭起来。脑袋变成鸡窝,眼下乌青总算淡了一点。外面响起炮竹,不绝于耳。采臣子坐在床沿,见他起了欺过身,悠悠道:“这都大年初一了,三十那么响的动静,小昭全然睡过去了。”
“睡过去了啊。”采昭子稍浅落寞,“有点可惜,我太困了。”不过片刻转念,“等我多攒些钱,去学堂边置办个房子——呀!这三年押租可是交早了,气死我了。”
“刚醒就这么大脾气?”采臣子笑着看采昭子的惺忪的眼睛。
“那也没你的大。”采昭子推远他:“好哇,你嫌弃我!”
“我哪敢哇。”采臣子又贴上去。
窗外热闹,屋中也有‘人’陪,本来是温馨之气,采昭子却无由多了一丝寂寥。
“我想抱抱你。”
“你现在不是在靠着我吗?”
你要是暖呼呼的就好了。
采昭子终究没说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