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浓稠,吞噬旷野。
“杀!”
庄三儿的咆哮在空气中炸响。
这已是第五个夜晚的“试探”。
同样的子时,同样的西门,同样的佯攻。
城头的守军彻底麻了。
最初的惊惶早已被消磨殆尽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程式化的应对。
箭矢稀疏,滚石寥落,仿佛只是为了应付差事。
“当!当!当!”
鸣金声响起,清脆而急促。
“撤!”
庄三儿不甘地怒吼,一脚踹开敌兵尸体,在亲卫簇拥下,最后一个从云梯退下。
回到中军帅帐,他满身杀气几乎凝成实质。
“砰!”
他一把扯下头盔,重重砸在地上。
“刺史!”
庄三儿的嗓音粗嘎,压著一团火。
“弟兄们都快被磨疯了!这叫什么仗!每晚去送死一回,听著金声跑回来!城里那帮龟孙子现在都拿咱们当耍猴的看!”
季仲站在一旁,虽未言语,但紧绷的脸颊显露出他內心的忧虑。
他拱手,声音沙哑。
“刺史,五日来,我军於南门、西门轮番佯攻,已折损將士近五百。”
“將士们心中,怨气渐生。”
刘靖置若罔闻。
他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,手持炭笔,在一张麻纸上记录著什么。
沙盘上,弋阳城的模型旁,密密麻麻插满了各色小旗。
那是用数百多条人命换来的,关於这座坚城最精確的解剖图。
直到落下最后一笔,他才缓缓放下炭笔,吹了吹纸上的炭末。
动作轻柔,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他转过身,目光平静地落在满脸怒容的庄三儿身上。
“你觉得,是在耍猴?”
庄三儿被他看得有些发毛,但还是梗著脖子嘟囔:“可不是嘛!打又不真打,憋屈!”
刘靖没有动怒,走到他跟前,拍了拍他甲冑上尚未乾涸的血跡。
“今夜,敌军从北门调兵增援西门,比昨夜慢了二十息。”
“城头箭雨的第三轮齐射,比前日稀疏了近三成。”
“戈阳守將,今夜没有出现在城头。”
刘靖每说一句,庄三儿脸上的怒气便消散一分,茫然浮现。
季仲的瞳孔却骤然一缩,他瞬间明白了这些数字背后的含义。
战阵一道,尤其是堂堂正正的攻城战,与这个时代的百战將领相比,刘靖是个新手这没错,但作为一个穿越者,他有著独属於自己的优势。
宽阔的眼界,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,以及化繁为简的方法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