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仙君……仙君……”
荀演陡然睁眼,映入眼帘的便是樊漪俯身而来的面容,眉目裹着担忧,像被雾气濡湿的灯火。
“樊漪?”
“我在这里。”
樊漪轻声道:“仙君你伤势如何?”
荀演:“小伤。过几日便好了……我们出幻境了吗?”
她环顾四周,才发现自己已身在寝殿。
殿中香炉未灭,轻烟缭绕。
樊漪道:“其实……开门就能走出去。我们太担心门外了,把所有可能都想得太坏。”
她顿了顿,像是想起了什么,“白棠……仙君,她真的不是凶手。”
“嗯,我知道她是冤枉的。”荀演道。
樊漪怔住:“……您相信她?”
荀演轻声道:“一年前,白棠全家被人诬作蛊祸的始作俑者,一家十几口被人灭门尸骸横陈,唯独她跳河自尽被你就起逃过一劫。你把她藏在自己闺房许多日,等众人怀疑的目光转移至其他人身上后,才趁深夜去城门收尸——可天气炎热,尸身腐坏得厉害,又遭众人锤打,你们连人都快拼不全……”
樊漪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:“仙君……你怎么知道这些?难不成……你是当时那个砍柴人?”
荀演沉默片刻。
她自知大限将近,终于像决意卸下重担般,缓缓道:
“我奉命来云州查蛊祸。太一宗的伏亚去了其他八城,为了探明真相,我扮作砍柴人,独自赶来云城。未入城时便瞧见你和白棠跪在几具尸前……问明缘由后,我便将尸身载去山上葬了。”
樊漪瞳色微颤:“那你为何仍信白棠?”
所有人都相信白棠对蛊人恨之入骨,甚至对当时随波逐流的众人也心存恨意。
白棠将王掌柜一群人当做蛊人,趁机下毒杀害,合情合理,官府也论不得什么证据与否,直接下了大狱,以安民心。
荀演道:“那时的蛊人惶惶不可终日,普通人同样身处恐惧之中,乱了分寸。猜忌与举报连成火海,稍有怀疑便能致人死地。白棠为了护住一个可能杀她全家的蛊人,被人打得奄奄一息,却因她这份善意,使两边的仇怨暂得缓和,直到我承诺把蛊人送往蛊族地盘,一切才重新平静。”
荀演顿了顿:“今日的云城,她功不可没。”
“可你欺骗了蛊人。”樊漪盯着她,“你最后把蛊人活活烧死祭天,白棠因此拒绝你的招揽,宁愿去白家死敌的谷记药铺当伙计,也不肯成为你的帮凶。”
荀演阖了阖眼:“是以,我从没怀疑过她的品行。只是这案子牵涉甚广,幕后之人手段狠辣,许多事情须得暗中进行。我派盛夏去牢中问白棠当天发生之事,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,却被人暗中利用设局害你。此事……我代她向你道歉。你不必插手,我会救白棠出来。你不需担心。”
樊漪忽然低声问:“我是你的负担吗?”
荀演像被刺痛了一下:“自然不是,你怎会这样想?我哪一句话让你误会了?”
樊漪抿唇:“我想帮你。帮你,也是帮白棠。”
她深吸了一口气:“我今日早上去看白棠。她说——只有你亲自去见,她才肯开口。”
荀演道:“那便现在走。”
她强撑着起身。
樊漪忙扶住她:“仙君,你的伤——”
“无妨。”
两人一路赶至城令府。
走到牢门前,却见空空如也。
荀演神色一敛:“人呢?”
牢头冷汗涔涔:“方才……方才被城令大人提走,说是提前问斩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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