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薛娘子求见皇后娘娘。”
青青立时与燕玓白对视眼。
五年光阴,已将薛莺儿变成一位成□□人。她手边牵着一双粉雕玉琢的儿女,踏入殿内,便领着孩子深深跪拜下去,任青青如何劝说也不肯起身。
直到青青无奈叹息,薛莺儿才让两个孩子依礼拜见。她抬头看青青,眼中水光潋滟:
“娘娘无恙,莺儿此生夙愿已了,死亦无憾。”
当年那场无心的祸事,是她心中磨不去的业障。如今亲眼得见青青安好,这份煎熬了五年的愧疚才算有了归处。
“快起来,”青青强将她搀起,“前因后果我都清楚,我从未怪过你。”
她笑看那两个与小灰玩耍的孩子:“你们如今……”
“蒙陛下恩典,赐了京中宅邸安居。”薛莺儿目光追随着儿女身影,流露出为人母的温柔,又染上复杂,“他被囚于天牢。我平日不去,只逢年节才带孩子们看一眼。”
青青闻言微怔,没想到燕玓白竟留了奉安一命。此乃他人私事,她不便多言,轻轻颔首。
“你日子过得可好?若有难处定要同我说。”
“眼下生活已是再好不过。”薛莺儿唇角绽开真切的笑纹,“他留下的钱财足够我们度日。我今日冒昧求见,非为乞求,只为亲眼确认娘娘安康,以求心安。”
“难为你一直记挂我。”青青握住她微凉的手,一时相顾无言。
夜色已深,薛莺儿唤回儿女,郑重拜别。临出殿门时,她脚步微顿,似是无意,又似积攒了莫大勇气,迅疾地低语了一句:
“娘娘需知,陛下身边……那位崔氏女郎,仍在宫中。”
话音未落,她便像受惊的鸟儿般,匆匆飞出殿外。
青青望着人离去的方向,短暂蒙圈后沉思。
崔神秀的存在迄今为止,还没有任何人主动提过。
薛莺儿应当不会特意来一趟,只为提醒不重要的东西。
她心中升腾出一个问号:要问燕玓白吗?
“在想什么。”
却不用她问,燕玓白在偏殿看了半晌,自己来了。
青青实话实说。
燕玓白面上闪过丝难以捕捉的微妙,随即恢复如常,答得干脆:“你若有疑,见见就是。”
“等等,”青青被他带着往外走,有些无奈,“我并未说要去……”
话未说完,已被他半拥着带离。
再见崔神秀时,青青的心情比自己设想过的还要平静。
地牢里倒也干净,并无预想中的污秽之气t。崔神秀独坐其中,正在翻看一卷医术。听得脚步声,她头也未抬,语气淡漠:
“陛下亲至,又是要拷问什么?妾身与娘娘说过的话早已言尽,纵是身死,也……”
“啪嗒。”
医书从她膝上滑落。
崔神秀怔怔望着灯光下骤然出现的青青,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栏前:“你……你竟……”
青青静静打量她。
眼前人清瘦了许多,旧裳素颜,手背上有些零星伤痕,却难掩骨子里的书卷清气。
青青颔首:“十七娘,别来无羌。”
崔神秀直勾勾地望了她许久,忽然低低笑了起来
“你果然还是回来了。”
“昨日古钟长鸣,我大抵也猜到。”她慢慢坐回草榻,姿态竟透出一种奇异的从容。两人之间,并无想象中的剑拔弩张。
“那日闻你坠河不见,我实难相信。”她拾起医书,像是说起一件久远的轶闻,“你若见他当时浑身浴血,亲手斩下王度的头颅挑上旗杆……怕是也要吓坏的。”
“娘娘容颜更胜往昔,想来日子美满。”崔神秀抬起眼,目光于青青面颊上来回,“今日来寻神秀是为看笑话,还是一雪前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