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曦猛地抬眼看他,一字一字质问:“那我哥呢?我哥的死,可与你有关?”
“我怎么可能伤害你的家人?”他急了,想也不想便举起三指,就要指天发誓:“若我真有伤害你哥哥的心,便叫我身受雷殛之刑,死无葬身之——”
“别说了!”宋曦伸手覆上他的唇:“父亲不在了、哥哥也不在了,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?”
“有用的!”他攥紧宋曦的手,拉着它贴上胸口,一字一句认真道:“我会为宋家翻案、为你的父亲兄长正名,很快,你就不必假借他人之名、不是罪臣之女,能够清清白白、堂堂正正地在世上行走,你的父兄也不再会被人骂作奸相叛臣!”
“翻案?”宋曦忍不住睁大眼睛,但是很快脸上神情就又低落下去:“此案是先帝圣裁,即便要翻案,也只有先帝本人亲翻,如今先帝驾崩,谁能推翻他的圣裁?谁敢说他的不是?”
“我能。”他说。
在宋曦惊诧的目光中,他深吸一口气,看着她的眼睛,郑重承诺:“我可以。这段时日,我已暗中收集线索,如今已小有所成,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为宋家正名。”
“时机成熟?”宋曦眨眨眼睛,抬眸看着他:“何时才算是时机成熟?”
“如今朝中部分势力还把持在潘、崔两大势力手中,即便强行翻案,也会受到朝中老臣极力阻拦。”他眸光一时黯淡,“不过你放心,只待皇权归拢,我定会亲自给你交代,如今只差一个能让我名正言顺夺权的时机。”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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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9章演戏
“你总是这样。”宋曦很轻地笑出了声,眉宇间的疲惫和失落清晰可见:“你总是让我等,现在是这样,从前在凤凰山也是这样,我等来的不是你,却是带着打手的端国公世子……”
她眼底恍惚闪过的不安和痛苦被他尽收眼底,心脏像被看不见的大手用力攥紧,他下意识收拢双臂拥住了她,急着为自己辩解道:“你当日亲手所画的凤凰山地形图,我一向视若珍宝,贴身收藏。可那日下山后,我遭叛军袭击,重伤昏迷,后来遇见端国公世子,我再难支撑,昏了过去。世子从我身上搜到地图,加上我伤痛呓语……在昏迷中唤了你的名字,被世子听了去,想来正是因此,他猜到了地图与你有关。”
说着,他顿了顿,话音里带着无尽的自责和愧疚:“我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查看地图,见地图未失,便以为安然无事,谁曾想冯磊竟在我不知情时悄然复制誊抄了一份,前去捉拿你。每每想起此事,我便恨不得生啖了他,此后他庾毙狱中却是是我所为,国公痛失爱子,又得知地图出自你手,他将丧子之痛与对我的怨恨,尽数倾泻于你,才编造了那番谎言离间你我。
……我知道我这么说在你看来尽是推脱和辩解,此事确实怪我,没有守好你的东西,连累你吃尽苦头,你若对我心存怨恨——”
说着,他竟一把抓起宋曦丢在地上的匕首,毫不犹豫地塞进她手中,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,将锋利的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!
“阿曦,你恨我、怪我,我都不怨你,若能让你消气,便是让你杀了我又如何。”他轻笑一声,语气中竟带着些豁达解脱意味:“是我的懦弱、无能和不成熟,让你承受了诸多无妄之灾,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,让你如此痛苦。你若恨我,就刺我几刀,把你心中的气发泄出来。”
他竟就带着殷切的笑,抓着宋曦的手,把那匕首一寸一寸向自己胸膛刺了下去!
“你干什么……不要——”宋曦惊谔如死,巨大的惊恐下,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气力,拼命地、不顾一切地扭转手腕,用尽全身力气丢开那把夺命尖刀。
“撕拉——”刀锋刚划破他胸前的衣料,在胸口留下一道浅浅血痕的瞬间,就被宋曦强行挣脱开,伴随着哐当一声响,匕首掉落在地。
“……”胸口一阵几不可察的痛意,伤口处渗出细密的血珠,他却毫不在意,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宋曦。
宋曦睁大眼睛望着他胸前逐渐洇开的血污,泪水不受控制般汹涌而出:“你疯了吗!这是在做什么!”
他却不再多说一个字,只长臂一伸,拥她入怀。
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泪水交织在一起,宋曦的身体在他怀抱里僵了一瞬,随后才缓缓伸出双手回抱住了他。
所有的误会、猜疑、隐瞒和仇恨仿佛这一刻彻底冰消雪融,化为云烟散去,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巨大欢喜和深可入骨的爱意被成倍放大。
若能永远如此,那该多好。他想。
可是不可以。
他还有事没有做完,对她的承诺还没有兑现。
“阿曦……”他的手掌悄然攀上宋曦的后背,在她耳畔轻声道:“你没能动手杀我,二皇兄他绝不会善罢甘休,且朝中有太后等人的势力盘踞,亦需借机肃清。这段时日,宫里局势将乱,我会加派人手守住凤仪宫,护你周全,你千万莫要随意走动……”
“我们不必如此被动。”宋曦在他怀中闷声道:“为何不将计就计。”
“将计就计?”他倏然皱眉,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提议。
宋曦已经从他怀抱中抬起头,眼角眉稍尚有残余的碎泪,可眼底却光华流转,一片清明。
“夏渊渟想杀你,便不会只想杀你,他定是想要取你而代之,既然如此,我们何不将计就计,诓他出手,再以平定叛乱为由,收拢朝中各方势力……”
宋曦一字一句在他耳边缓缓铺展开自己的想法——由她“刺伤”他,而他“重伤昏迷”,借机引蛇出洞,看清所有魑魅魍魉,最后以雷霆之势,借由平乱为由,收拢朝中各方之兵权,肃清各方势力,再将将夏渊渟叛党与乱臣贼子一网打尽,彻底稳固皇权。
“……”他忍不住皱眉:“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相信二皇兄的话,你看似被他说服蛊惑,实则是为了引他步步入局,为你所用?”
“是为你所用。”宋曦很轻地摇了摇头,唇角微微扬起,“我只是不懂宦海沉浮、名利相争罢了,又不是傻子。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巧合,从我坠崖遇见夏渊渟,到我伤愈回宫,再到已有苏醒迹象的哥哥忽然暴毙……这其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路推着我往前、操纵着我做一件事……那就是杀你,夏渊渟的目的性太强,他在我心目中,从来不值得信任。”
“……你既然一开始就不信他,为何之前好似信了他的话,几次做出要与我决裂的样子?”
“自然是想让你将知道的事坦诚相告。”宋曦坦然道:“我虽不信他,你却也有事瞒着我,关于当年宋家谋反的、关于哥哥的……你都知道,却不肯告诉我,我能猜到你有苦衷,却不想再被你瞒着一无所知了。我在宫中一无所有,根本无法凭自己的力量查明那些事的真相,所以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,而且——”
宋曦话锋一转,道:“若不真做出与你不死不休的模样,又如何诓夏渊渟入局,让你借机拢权?”
他不由得咂舌,忍不住小声道:“你思量周全,却忘了事先与我通气,方才有那么一瞬间,我当真以为你想杀我是对我恨之入骨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