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归舟眉头紧皱,忖度了片刻,复又摇了摇头:“若是下毒,那验状上又怎么会说女尸上有厮打痕迹呢?”
“许是……那张兴业为图省事?”言罢,橠白也觉着此种猜测站不住脚,复又摇了摇头道:“不对,若张兴业只是为图省事,也无须在验状上作假,无论人是怎么杀的,都不影响给袁绍卓定罪。”
“不错!”陆归舟道:“先莫要再想了,等下复验过了尸体,就都明白了,若是尸体一如验状所说,那便足以证明袁绍卓是被冤枉的,若是尸体明摆着是被毒死的,那……这水可就深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橠白不语,霎时间那心就悬了起来,若是那尸体一如验状所说,尽是厮打痕迹的话,那大概率是张兴业为图省事,但若是那尸体与验状有出入,那定然这其中若非有人授意,那这仵作的嫌疑无非是最大的了,可是如今橠白在县衙里做事也有一阵子,仵作篡改验状倒是可能,可一个小小仵作,手又如何能伸到戒律房去?能让衙役对其大刑伺候?
那袁绍卓硬生生的挨了如此多的大刑仍不肯承认,眼看着就要被问斩都还要喊冤,那县衙的种种刑具橠白是见过的,一旦动了刑罚来,屈打成招的人比比皆是,饶是心里这一关就过不去的……
如此想着,那袁绍卓倒是有几分可信了……
看来,也只有见那尸首才能知分晓了。
橠白方才想罢,那马车便狠狠的颠簸了一下,而后就听的马儿嘶鸣了几声,马车倏然就停了下来。
惯性使然,橠白与陆归舟的身子双双向前一怂。
陆归舟下意识的抱紧了橠白,开口向着外边的车夫问道:“出了甚么事?”
“陆大人,有人拦车!”车夫的声音有些颤抖,似乎是心有余悸的很。
“有人拦车!?”陆归舟反问了一声,心头疑惑极了,这好端端的,怎么会有人拦车?
言罢,陆归舟一把撩起了车窗前的帘子,一看究竟。
只见那马车前方,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正跪在地上,瞧见陆归舟探出头来,忙就叩首高呼:“青天大老爷!求您为我家公子申冤啊!”
陆归舟甚为不解:“你是何人?为何事喊冤?”
那少年闻声,直起身来,朗声道:“为我家公子,袁绍卓!”
一听袁绍卓三字,陆归舟警惕了起来,忙自马车上下了去,打算仔细问上一问。
橠白也警惕了起来,当即同陆归舟一并下了车。
那少年一见陆归舟与橠白下了马车,等不及他发问,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:“大人明鉴,我家公子当真是被冤枉的!”
不等陆归舟再次发问,那少年便将案发那日的前前后后,事无巨细的同陆归舟言说了起来……
这拦车喊冤的年轻人,正是那袁绍卓的贴身仆童余衡,他言说那日他与袁绍卓奔走了一日,劳累不堪,回来了客栈草草的用了晚膳便歇下了,一切都无异常,那夜,他们主仆两个都睡的格外的深沉,一觉醒来,那李婉芙的尸首便横陈在袁绍卓的身旁了,然后,袁绍卓便报了官,官府的人来了之后把他们一行人全都带了去,一番审问,便定了袁绍卓的罪,袁绍卓不认,便被那张兴业大刑伺候了好几日,再然后就判决了……
听了余衡的一番言说,陆归舟与橠白的心中对于袁绍卓的相信更多了一分,这主仆二人的言辞虽略有不同,但大致情节以及主要事件却是完全一致的,要知道这查案子,供词是很能看出蹊跷的,不一致和太一致都是有问题的,不一致那便是其中一人说了谎,若是太过一致,那便是二人先前对过证词,而如袁绍卓与余衡这般,大体事件一致,但细枝末节上又略有不同,这方才是两个人都说了真话,因而他二人一主一仆,所看事情的角度自然是不同的,所以各说各话,总是不能完全一致的。
陆归舟心下飞速的忖度了一番事情经过,先前张兴业莫名甩过来的案子,蹊跷的斩立决,挨了种种重刑也不肯招认的袁绍卓,拦车喊冤的忠心奴仆……
忖度罢了,陆归舟眸光坚定,对那跪在地的余衡道:“你即刻到县衙去,击鼓鸣冤!”
余衡一愣,袁绍卓的案子不是已经判决了,他击鼓鸣冤还有用?
陆归舟解释道:“这案子甚是蹊跷,我同主簿这一行,原本便是想到汝焉府去复验尸首,但若是复验不出个所以然来,明日里袁绍卓便要被问斩,若你去击鼓鸣冤,若你去击鼓鸣冤,我们应下这桩案子,便还能拖延几日,若我们这一行无果,还有时间细查!”
“我这就去!”余衡点了头,站起身来,拔腿就直奔县衙去了。
橠白看向陆归舟,问他道:“阿舟,那我们还去吗?”
“去!”陆归舟言罢,拉着橠白便回去了马车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