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国内军心涣散,一个刘荣尚且都能令其闻风丧胆、仓皇逃窜,又何况是胡族?”
“成国百万大军,即便只是宣称,实则人数减半,也绝非我们所能阻挡……内乱偃旗息鼓不久,如今我们所能调动的军队,能有十万么?”
“但你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。”陆衡冷静道,“我可以如他们所言向胡族示好,但如先人所言,‘今日割五城,明日割十城’,岂有安宁之日?”
“而即便民怨沸腾,世家也不肯做半点让步,要我何从安抚百姓?”
他说的这些,沈羡又何尝不知。
刘序弃城是激起民愤的引线,而若要解决外患,亦逃不过洛阳。
所以最好的法子,便是沿着兵卒未干的脚印,再仰攻一回关中,再打一回洛阳。
“这根本就不可能……除非像那些笃信道教的人一般,借些天兵天将。”
陆衡重重吐出一口浊气:“我们别无他法。”
别无他法……
沈羡一愣,疯狂搜刮着措辞想要反驳。片刻,她近乎绝望地败下阵来,缄口不言。
别无他法。
“此事不必急于一时。”她道,“我们徐徐图之,往后还会有其他法子的,是不是?”
像是自知自己说的是些笑话,言语间,沈羡唇角也忍不住上扬,话音刚落,唇齿间还溢出些笑声。
她硬生生止住笑声,后知后觉地朝陆衡看去。
陆衡看向她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专注、柔和,如今竟凭空带了些疼惜,像是在默默质问——
何必自欺欺人呢?
“即便你真要这么做,可邵览不在朝中,邓寻又自称难堪大任,谁来做统帅?”
“我来。”
沈羡也瞪着一双眼,满目惶恐。
“若你是我,你会听从朝臣建议,向胡族妥协么?”
沈羡摇头。
“你会放心将此重任交给旁人么?”
沈羡还是否定。
“哪怕最终赌上一切,事态却毫无变化,你会后悔么?”
陆衡顿了顿,道:“所以你又何必拦着我……”
“可我担心你的安危。”沈羡打断了他的话。
陆衡没说什么,只抬眼朝前头凉亭一点。
“到了。”
夜幕终究是全然压了下来,不过亭中六角点灯,倒是明亮。偏头看向那清池之上缀满的山茶,浓艳绚丽,眼前不复单调。
沈羡极目远望,心神却落在身侧那人身上。
“我有些不甘。”
他语气平淡而不起波澜。
“生下来便成了皇室一员,先帝长子。被朝臣扶为太子,被视若傀儡,命运便是要当那傀儡的继承人。”
“我原先打算冷眼旁观世家争斗,学着当一个好太子,好傀儡,却没想到有些人的野心烧到了自己身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