战事已平,援军也当即日动身返回府城。
江离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,但短时间内还不能骑马。他坐在马车里,冷着一张脸,听车外两人在马背上谈笑。
蒋峰毅挽着缰绳,疑惑问身边人:“你当时毁药,怎么不直接用火烧?本就是急行军,还背几包石灰过去,怪麻烦的。”
姜鹤羽笑一声:“若是用火烧,当时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,都得染上毒瘾。”
“呃……”蒋峰毅没想到还有这一层,惭愧道,“是我没见识了。”
姜鹤羽摇头:“术业有专攻,每个人擅长的领域都有所不同。就如你在战场之上勇往无前,以一挡百,这也是我做不到的。”
蒋峰毅被夸高兴了,嘿嘿直笑。
江离忍无可忍,掀开窗笭一角,“蒋峰毅,你究竟还要顶着你那大鹅一样的粗嗓子笑到什么时候?”
蒋峰毅一愣,继而笑得更开心了。
他可不是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,就江离这点猫腻,他太明白了。
“小老弟,连你大哥我这三十好几奔四十的老陈醋都吃,酸死你得了!”
江离面上一红,下意识看向姜鹤羽。
姜鹤羽眉眼弯弯,并没有插话的意思。
江离郁郁放下窗笭,气得好几天都不想跟蒋峰毅说话。
十一月廿八,戎州府城。
城楼之上旌旗招展,魏刺史携属官亲迎。
凯旋的大军停在城外十里,魏刺史言称今日起设庆功宴犒赏,大摆流水席三天,引得军中欢呼雷动。
吕都尉等一众文官武将当夜通通被邀至魏府,由魏刺史亲自设宴款待。
酒过三巡,魏刺史醉意上脸,大着舌头问:
“鹤羽啊,那秘药,你可能仿制出来?”
热闹的宴席倏地安静下来。
姜鹤羽放下玉箸,起身拱手道:“回大人,秘药的配方极为复杂,粗略估计多达几十种药材,而成品又被磨成了极细的药粉,”她惭愧躬下身,“……请恕属下,实在能力有限……”
连姜鹤羽都仿不出来,别人就更难说了。
在座众人纷纷露出可惜的神色,又暗暗观察魏刺史,忧心他醉酒糊涂,降罪于人。
魏刺史确实想要秘药,但也不至于失智到打鸭子上架。
他也不愿在这论功行赏的时候,搞出一副迫害功臣的样子,于是干巴巴打圆场:“无妨,无妨。我就随便问问。”
姜鹤羽垂着头,说了几句“未能分忧,愧怍不安”的场面话,自罚三杯,算是将此事揭过。
酒喝得急,胃里有些不适。她盯着案上冷得凝出白脂的荤菜,实在下不去筷子。
正欲唤人,身后侍女便适时端了碟清淡的糕点来,放下后朝对面某处指了指。
姜鹤羽顺着望过去,隔着鼓吹喧阗的中庭,与江离的柔和的目光相触,而后相视一笑。
她和他都明白,无论如何,她只能说不会。
她能劝下蒋峰毅,也许能劝下吕都尉,甚至有可能劝下魏刺史,但她劝不了这天下千千万万的人。
并非每个人心中的邪念,都能为道德所束缚。
如这秘药般祸害众生的邪物,她但凡看到一次,就定要销毁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