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闻铮浅声答道,“自己琢磨去。”
王庭溪忽地陷入沉思,他明白徐闻铮话里的意思,于是这几日他除了村子周围,隔壁几个村他也去瞧了瞧,最终选择了茄子,雍菜和丝瓜。
这三样菜,韶州城内需求多,但今年种植的农户极少。
王庭溪这几日天不亮就往地里跑,经过几晚的思索,他似乎也摸到了种地的一些门道,于是开始专心研究起种菜的技艺来,偶然还要找徐闻铮指点一番。
徐闻铮见王庭溪整日泡在田间地头,总算松了口气,窗前的书案重新铺开了宣纸。
清枝站在他旁边,见他今日心情又肉眼可见得变好,忽然觉得他和王庭溪两人最近都古怪得很。
一个突然沉迷种地,一个莫名心情大好。
“清枝,来。”
徐闻铮忽然搁下笔,朝清枝招了招手,“我教你写字。”
徐闻铮取出一张崭新宣纸,在清枝面前铺平。他执起毛笔递给她,“初学写字,可以先练枕腕。”说着示意她将手腕轻轻贴在桌面上。
清枝接过笔时,笔尖微微发颤,在纸上点出个小小的墨点。
徐闻铮伸手稳住她的手腕,清枝仰起脸,笔尖悬在纸的上方,问道,“该从哪个字练起?”
徐闻铮从背后靠了上来,声音擦过她的耳边,“先学写我的名字。”
他左手压平宣纸左上角的褶皱,右手突然覆上她执笔的右手,带着她提腕运笔。
清枝呼吸一滞,她感觉到徐闻铮的掌心有一层薄茧,磨得她手背微微发痒。
墨迹在纸上徐徐展开,横平竖直都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。
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,清枝的呼吸有些乱了。
最后纸上落下了一个“铮”字。
随后,徐闻铮撤了手,站在旁边,看着清枝屏息凝神地临摹那个“铮”字。
她的笔尖在纸上走走停停,神情专注地反复描了七八遍后,忽然泄气地搁下笔。眼神透着些许祈求,“能不能换个简单些的字?”
徐闻铮笑,旁的事他都可以依着清枝,可唯独这件事,他不想让。
因为他想清枝学会的第一个字,是他的名字,也是她未来夫君的名字。
第40章定南乡(六)你还是个伶牙利嘴的……
这些日子,虽然老婆子对清枝还是不爱搭理,但态度到底是软和了些。清枝送去的糕点汤粥,她虽不言语,却也默默收下。
某日老婆子难得开了口,她说自己姓郭,今年四十出头。清枝这才惊觉,眼前这满头灰发的的老婆子竟比自己想象中的年轻许多。从此便改了口,称她郭大娘。
清枝一直留心瞧着,郭大娘原本蜡黄的脸如今终于透出些血色来,偶尔还能瞧见她扶着院墙,在院子里走动,清枝的心也松了些。
日子久了,清枝虽不似之前那般日日送饭,但每逢家里蒸了软糯的糕点,或是炖了容易消化的羹汤,总不忘给她送去。
今日,清枝给她端了一碗鱼汤,郭大娘接过鱼汤,忽地开了口,“你少跟隔壁姓王的那户人家走动。”
清枝偏过头,眼底映着好奇,问道,“这是为何?”
这时,忽听隔壁院门“吱呀”一响。王庭溪背着个背篓迈出门槛,抬眼正往这边瞧。郭大娘嘴角一撇,脸上的皱纹都拧出个嫌恶的弧度来,却再没多说半个字,然后端着鱼汤进了自己的院子。
王庭溪神色一滞,搭在背绳上的手紧了紧。他见清枝往这边迈步,竟三两步退回了院门里,也将门关上了。
清枝望着两边都紧闭的院门,抿了抿唇,将满腹疑问都咽了回去。
郭大娘方才那神情,王庭溪这躲闪的模样,活像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旧事一般。不过清枝原本对旁人的事就不甚关心,心里倒是没有疙瘩。
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,转眼便到了夏季。
院角的葡萄树已经绿了一墙,日头也一日毒过一日,晒得石板地发烫。清枝换上了单薄的夏衫,偶尔摇着蒲扇坐在檐下,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,夏日的气息便越发浓厚了。
这日晌午,出远门的秋娘回了家,还给清枝带了广府的杏仁饼。清枝接过,给秋娘道了声谢。
秋娘忙不迭地摆手,“听老二说,这几个月你们帮衬了不少,几块点心而已,算不得什么。”
说完她便抬脚出了清枝的院门。
夏风裹着荷香漫进院子,清枝拎起镰刀往塘边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