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什么,不过以我血肉入药。”
王絮指尖扣住鱼盘边沿。
徐载盈长发披散开,斜斜地拢在一边,唇边一道清浅笑意:“骗你的。”
他的拇指按在她手背上,替她托住碗沿,鼻尖几乎抵住耳畔,“喝了便不会冷了。”
这只是一份简单的青菜粥。
王絮垂下眼帘,抵住舌尖,措不及防触到他按在碗上的指尖,尚沾着未及擦去生鱼味。
她忽然笑了:“连血肉都能煮成粥,骨头能烧成瓷,还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?”
“果真,爱是人间至美。”
徐载盈停顿了一会,收回手。
一双眼安静地看过来,他怔了一下,声音很轻:“你真饶了我吧。”
“爱是人间至美,信这话的,怕不是傻子。”他拉上珠帘,垂眸望她,“爱只给人带来苦痛罢了。”
徐载盈撑伞入雨,行至回廊。有人踏水过来,两柄油布伞交错,便各自没入夜色。
徐载盈倏地想起案头那只未收的香囊,王絮曾在他眼前轻而易举地剪碎它。
在街角顿住,折返回身。
什么是爱?
爱会让人受伤。
王絮不知爱为何物,也不知恨为何物。尝到爱恨的滋味,叫她稍有些恐惧了。
叩门声自门外响起。
“深夜叨扰,不知你可歇了?”
声音有些微不可查。
王絮正出神,便见纸窗上映出清瘦的身影,来人眉梢带着少年的锋利,在雨中微垂眼尾。
徐载盈竟去而复返?
“你有什么事?隔着窗户说便好。”
王絮话到此处顿住。
“是我唐突了。”
伞柄在窗纸上洇开竹影,青年指腹碾过伞柄,喉间多出些暗哑,“你……看到案上的花了吗?”
王絮搭下眼帘,略看了几眼案上海棠。
春去秋来,花开正艳。
徐载盈素日说话如出鞘青锋,何曾这样迂回?
“这几天你不在,我时常过来。坐在槐树下,看天高云淡,雁阵南飞,从未觉得天地这样空阔。”
门外人气息敛得微不可闻,“这种感觉……从未有过。”
他素日最是惜花伤春,生平唯爱静处,向不知寂寞为何物。
“怕你回来时院中冷清,便在瓶中拣了枝海棠。每日来换来,总忍不住多望两眼。”
王絮盯着绿叶上新鲜的水珠。
于是想,这断不是徐载盈。他向来看重花开有时,不空耗心思。
雨丝斜斜扫过廊下,将门外人的话润得愈发绵柔:“雨生要替它施肥,我却拦住了——草木荣枯自有其时,何须催它?”
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等待,赢和出人头地,从不是他的目的。
可情之一字,最是身不由己。
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裂开半道缝,露出一张朝思暮想的脸。
门外青年正自嘲笑了一声,有些落寞:“可如今才懂,等人的时光原比等花开更磨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