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令娘继续手上事。
辛之聿不在意,也不嫌那厚厚的一层灰,就坐在了叠起的箱子上:“令姑不信?”
孔令娘不回他,又问:“当初,送你出了长安城,为何又要回来?”
辛之聿理直气壮地答:“为她,舍不得她。”
孔令娘皱眉。
辛之聿笑了声:“不算言而无信吧?”
孔令娘不回他。
辛之聿淡淡:“那换你来回我的问吧,我出现在此的那一刻,令姑见我,是将我当做了谁?好歹算是旧相识,回答我一个问,不算过分吧?”
他是不请自来,站在玄关处,孔令娘抬头望来的那一眼,眼中分明有错愕。
没有皇后的椒房殿,离前离后都太远。
如今的孔令娘早无昨日的地位和手腕,无人会将这殿外的风吹草动告知于她。
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,人的每一举动、神态都真实。
所以,那一刻,孔令娘的确将他视作了另一人。
另一个,不应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。
“没有,只是出乎意料。”孔令娘别开眼,像是一心专注眼前事。
辛之聿笑了笑:“是代王吗?”
孔令娘停下了手中事。
“姜濬?是这个名字吗?”辛之聿又笑:“听别人是这样称呼他的。”
孔令娘看向他,心中微沉,事实上,辛之聿和姜濬只有皮囊相似,离开了皮相的五分像,就是毫不相干的魂魄。
眼前少年,显然更危险,更难以捉摸,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兽,谁也不知,这只兽会在何时冲出来,又亮出爪牙。
她沉声道:“你何必胡思乱想。”
“当然不会,我只信她。”辛之聿喃喃自语地道,说着说着,又笑,笑着笑着,又沉默,像是出神,又像是思索。
孔令娘心知,姜姮必然不愿意把事闹大,又惯会糊弄人,定能哄住他。
而辛之聿单单看了姜濬一眼,虽有疑心,但不会胡思乱想,毕竟这天底下,所有恶的脏的事,都见不到光,且不被看到的。
但她更忧心的,却是那更为温润、无害的一人。
想着,回忆着,就连眼前人何时离去了,也未曾注意到。
未见到辛之聿的身影,姜姮睁开眼,左顾右盼寻找着,有些许茫然。
总记得,在她昏昏沉睡前,他是说了什么。
只是她实在累极,也想不起来了。
宫人鱼入,伺候她洗漱。
姜姮不经意地提起了一句:“阿辛呢?”
“辛公子在偏殿歇息。”
“哦……”姜姮默了片刻,未再言语。
又想起了什么,吩咐道,“记得太医署有个名为张安世的小医师,让他给阿辛瞧瞧。”
宫人应声,又离去。
姜姮坐在镜前,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发,乌黑的发丝绕在了指尖,很艰难才重新解开。
将昨夜事,细细思索而过,姜姮未发觉有何不妥之处。
你方唱罢,我登场,这三人一个接着一个来,像是约好了一般。
她想到了先帝时的后宫佳丽三千,或有才,或有貌,就算无才无貌,也有家族撑腰。
其实那些嫔妃又有哪个是简单的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