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品服紫大员!实权侯爵!视同重号将军!
这样的威权,加诸于一十七岁女子之身,不知惹来天下多少非议。这京兆尹也不是没在私底下议论过。
如今京兆尹直面这位十七岁女子,却只觉景初给他的压力大到要让他窒息。好像一柄锋利的剑抵上了他的喉咙,让他不敢再前进半步。
他性情迂腐却怯懦,向来看不惯景初以女子之身参政,但在景初面前却大气都不敢出,遑论口出狂言。
“下官阮逊,忝任京兆尹之职,拜见侯爷。”阮逊深深揖首。
“阮逊?”
上首清亮的女声传来,好似有些不悦。
阮逊背后冷汗津津,身子俯得更低:“是下官。”
“你是方延的人?”景初冷声道。
阮逊惊得魂飞到了天外,他“噗通”一声跪在堂中,汗出如浆,泪如雨下。
“侯爷明鉴啊!阮逊为官以来,战战兢兢,不敢受贿、不敢营私,不敢妄议政事,不敢示好皇子,遑论结党谋逆啊!这是杀头的罪名,逊岂能不知?逊于人间尚有眷恋,岂敢立于危墙之下!”
这阮逊越说越动情,竟至于嚎啕不止。
京兆难管,随便一板砖能砸到两个皇亲,一个贵戚。
因此想安安稳稳做一任京兆尹,要么刚强无私不畏权贵,做出成绩来叫天下拥戴,贵人拔擢;要么谨慎小心,四处讨好,谁也不得罪。
阮逊显然就是后者。
景初冷哼一声。
阮逊立即噤声,却压抑不住地小声抽噎。
“既然如此,方延部下为何能流窜京师作案?京中无赖竟也敢趁乱打劫,你这个京兆尹是干什么吃的?!无能之辈,忝据高位,要你何用?!本侯真想摘了你的脑袋!”
景初柳眉倒竖,怒而拍案。
阮逊一听,有活命的希望,连忙叩首。
“下官有罪,下官有罪。求侯爷看在下官家中尚有老母妻儿的份上,饶下官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……下官必定兢兢业业、焚膏继晷,还神都以清平……”
景初收了怒色,轻轻向后,姿态随意地靠在了太师椅上。
“饶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……”景初把玩着一枚令签,神色冷漠。
“是,是!”阮逊忙不迭答应。
“既这么着……阮大人,本侯再问你一次。你到底是谁的人?”
阮逊满眼迷茫地抬头望过去,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了深潭般的眸色里。
阮逊浑身一个激灵,灵光闪过,醍醐灌顶。
“是侯爷的人!是景氏的人!阮逊是您景氏的人啊,侯爷!”
景初轻笑一声,神色莫名。她拂袖正要离去,经过阮逊时,冷冷丢下一句警告。
“阮大人,明白告诉你,景初最重民生。如今你的脑袋暂且记下,此事若善不了后,本侯再来收利息。”
阮逊愣愣地看着景初远去的背影,看着一列列训练有素的精兵拱卫着那紫袍而去,京兆尹府衙重又陷入空荡。
阮逊再次无言流泪,气哽声阻。
只是谁也不知,这个迂腐懦弱的人,究竟是为了能活命喜极而泣,还是因为自己不得不屈身折节、俯首系颈,委命女子而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