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贱人!竟真让她用这些烂香菇破粉皮弄出了这等东西!
胖婶和根生将砂锅里的“羹”分盛入一只只白瓷小碗,李素亲自端起一碗,走到作为主评判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举人面前。
“老先生,诸位乡亲,”李素声音清朗,压下了满堂的喧哗,“此乃‘素甲鱼羹’,请品鉴。”
老举人将信将疑地拿起调羹,汤勺舀起,那深褐浓稠的汤汁拉出细丝,挂壁不滴,他小心地吹了吹送入口中。
汤汁滚烫滑入喉间,一股极致的鲜味就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,豆酱的咸香和素高汤清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,霸道地冲击着味蕾,竟比寻常的甲鱼羹更胜一筹。
他又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块“甲鱼头”,牙齿轻轻咬下,外层是香菇特有的柔韧筋道,内里却吸饱了汤汁,软糯鲜香,独特的咀嚼感竟真与甲鱼裙边边缘的胶质有几分神似。
“好一个‘素甲鱼羹’!”老举人咽下一口便抬头连声赞叹,“滋味醇厚绵长,更胜真味!李掌柜真乃神乎其技!”
此话一出满堂哗然,李素在坊间本就名声极佳,好像一半为了赞叹一半为了造势一样,一时间惊叹声、喝彩声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堂。
先前对朱家菜肴的期待也被这碗“素甲鱼羹”的光芒彻底掩盖,纵朱家请的“托”再怎么对着朱家的菜生搬硬套也无济于事。
百姓们争先恐后地涌向分食处都想尝尝这“假甲鱼”的滋味,溢香楼精心烹制的珍馐自然而然的就被冷落在了一旁。
朱永贵站在一片赞誉李素的声浪中,脸色由白转青,再由青转黑,如同打翻了染缸。
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非但没能让李素出丑,反而成了她技惊四座、光芒万丈的踏脚石!那满堂的喝彩像无数个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,抽得他头晕目眩,心口绞痛。
“叔父!”朱平旗不知何时挤到他身边,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,“完了,全完了,这下我们楼……”
“闭嘴!”朱永贵狠狠瞪了朱平旗一眼,额角青筋暴跳,他浑浊的眼中翻腾着晦涩的光。
他不能输,绝不能!李素必须死!
他还有最后一张牌,一张致命的牌——
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锅“素甲鱼羹”和李素吸引,朱永贵悄无声息地退入通往厨房的侧廊阴影里,飞快地从宽大的袖袋中摸出那个特制的锦盒。
他打开锁扣,里面赫然躺着那个精致的青瓷小瓶,瓶内装着一点乳白色的河豚白子,不仅如此,他袖中暗袋里还藏着一点碾碎的河豚卵巢粉末——这才是真正的剧毒之源,只需指甲盖那么一点就能毒死一个人。
朱永贵阴鸷的目光死死锁住不远处灶台旁,只见李素带来盛放剩余羹汤的那只粗陶大钵。
看着李素忙碌的身影,他的计划却改变了:既然“素甲鱼羹”已成焦点,何不将计就计?
他飞快地将那点卵巢粉末小心地抹在青瓷小瓶的瓶口内侧,然后深吸一口气,脸上堆起一个夸张的、带着“钦佩”的笑容,端着那个锦盒大步流星地走向人群中央的李素。
“李掌柜!朱某佩服!真是化腐朽为神奇!”
朱永贵的声音洪亮,盖过了喧哗,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他将锦盒高举,大声道:“朱某今日也带来一样稀罕物,本想作为切磋压轴,与李掌柜一较高下!此乃极品河豚白子,天下至鲜!李某斗胆,想请李掌柜当众展露绝技,将这至鲜至险之物,化为盘中珍馐,让我等开开眼界!如何?”
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素,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和恶毒的期待,他赌李素不敢当众拒绝,更赌她为了名声会硬着头皮接下这终极考验。
只要她碰了这瓶口沾上那点粉末,再亲手处理这白子,待会儿品尝时,便是她的死期!
众目睽睽之下,她自己处理不当误食中毒,谁能怪到他朱永贵头上?
人群瞬间安静下来,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锦盒和朱永贵手中的青瓷小瓶上。
河豚白子那可是要命的东西!一时间惊叹、好奇、担忧的目光都交织在一处。
李素心头猛地一沉,她几乎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毒计——
这老贼是铁了心要她的命,还要让她“死得其所”。
朱永贵心机火燎的要成事,也不等李素说什么就快步过去就在将瓶子硬塞给她,李素躲闪不及,就在她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个青瓷小瓶的瓶身时,一个清朗沉稳的声音如同玉磬猝然响起,打破了这紧绷的寂静——
“且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