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卿没有回应,只是因为灰尘飞扬,又咳了起来。
“沈卿,回答我。”裴云程直觉她在回避自己的话,心下更慌。
“裴云程,你该进宫了。”沈卿转过身,直视着裴云程,视线一寸寸扫过他的眉目。
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已被情绪浸透,说话的语调依旧平淡:“你一切小心,也要珍重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裴云程安置了凌成化,取了他的陈情书,只身进宫。
久违地坐在华贵非凡的青盖安车内,裴云程竟感到抵触。
他抬眼望去,车窗半开,但悬着细密的竹丝帘,外侧再覆一层雨过天青色的薄纱帷。纱帷质地极好,朦朦胧胧,他再看不清来时的路。
他忽然想起来,自己还没跟沈卿说什么时候回去找她。
沈卿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。
他闭上眼,马蹄声、銮铃声、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,渐渐消失在宫门深重的阴影里。御道上,只余下两道渐渐干涸的朱红车辙,和一片被碾碎的带着露水的草叶。
第一日,沈卿取了椆木,准备亲自为王寻梅和王音刻牌位。
她手不巧,拿得起长剑,却用不来绣花针,但好在刻刀不比绣花针来得精细,她还算上手。
第二日,她上了底漆,静候阴干。
第三日,她从凌成化手中取过檀香与另一种香。
将东西交予她时,凌成化一时不愿松手。
“怎么了?”她问。
凌成化也不知为何,总觉得心里发毛,道:“呃,要不我还是来和你一起住算了?”
沈卿轻笑了声,只以为他惜命,回道:“你很安全,别担心。”
凌成化张了张口,最终什么都没说,松了手。
是夜。
沈卿燃起烛火,远处隐约传来的道士们做晚课的诵经声,其中夹杂着一声好似重物落地的声音。
她抬眼望去,即使早有预料也不免颤了眼睫。
顾言玉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小径走来。
他一身暗纹玄衣,高长的杂草掩去了他的腿脚,显得他如在夜色里飘来的黑无常。
“在等我?”他笑着开口,声音温润如玉,好似正与久别重逢的挚友寒暄。
“嗯。”沈卿有些颤抖,但已不至于像初次见面那般。
她将尚未完成的牌位放于木柜上立好,坐到了木桌前,两个牌位便正好立于她身后一左一右。
“你又杀人了。”她开口。
“你说刚刚那个守着你的暗卫?”顾言玉明知故问。
他打开了话匣子:“哎呀,幸好裴云程的人都被他安排去守着沈氏被流放的人了,要不然暗卫再多些,我来的也不会这么顺利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