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星朗的尸身尚未运到圣京,黛环已快马加鞭赶回京城。
见了熟悉的朱红大门,她翻身下马,双腿发软,重重摔在公主府门前。
门房慌忙上前,将她扶起,转身就找人往贺遥的居所跑去通报。
黛环强撑着进了屋,望见贺遥虚弱地躺在床上,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。
“夫人……”
贺遥挣扎着起身,目光触及黛环大腿上狰狞的血痕,顿时明白了她定是一路疾驰,皮肉都被马鞍磨破。
他急促咳嗽着喊道:“来人!快给黛环姑娘治伤!”
黛环跪着挪到贺遥床前,双眼肿得如核桃般,声音带着哭腔:“小姐她……她下落不明。”
贺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,猛地坐直身子:“下落不明?那就是还没死对不对!”
黛环红着眼摇头:“我也说不准。下游打捞起的那具尸体,穿着打扮和小姐一模一样,可泡得面目全非,实在认不出来……”
贺遥刚止住的泪水,再次夺眶而出。
黛环胡乱抹了把脸,哽咽道:“小姐早前就叮嘱过我,若真出了事,一定要回来告知您,让您提防圣人。她还说,家里就托付给您了……”
“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?”
黛环咬着唇,声音发颤:“小姐总是这样,凡事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。”
贺遥的心猛地揪紧,卫星朗明知南下此行凶多吉少,却仍义无反顾地去了,只因打从心底里信他。
她一心想要复仇,可灾民们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的惨状,又怎能视而不见?
贺遥裹着厚重的狐裘大氅,指节泛白地攥着袖炉,斜倚在床榻边。
袖炉里的银骨炭明明灭灭,映得他苍白的脸愈发憔悴。
尹序接过书谨捧来的药碗,青瓷勺在浓黑的药汁里缓缓搅动,腾起苦涩的雾气。
“你这身子……”她话到嘴边又咽下,只将药勺轻轻吹凉。
莫囿盯着尹序喂药的手,他额角还带着逃出家门时撞出的淤青。
卫星朗殉职的消息刚传回京,莫泰东便命人把他捆了起来,关在柴房。
“多谢……”贺遥嘶哑的嗓音像砂纸磨过。他目光扫过莫囿的伤,了然地闭了闭眼。
“少说话。”尹序将药勺抵在他唇间,瓷沿碰出清脆的响。
莫囿趁机塞来个沉甸甸的物件,玄铁冷光从锦缎里漏出半寸。
“火麟铳,”尹序补充道,“虽然还不完善,但是足够你防身了。卫疏不在家,你一定要多加小心。”
贺遥听到卫疏的名字,嘴角抽动,喉间的药苦突然漫到心里。
他急转话头:“你的官职……”
“卡在吏部了,”莫囿不爽,“那边说圣人病重,具体殿试的时间必须等圣人亲批。”
贺遥有些担心:“若是一直不定……”
尹序苦笑:“那我便再去考科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