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遥轻叹一声,女子科举之路举步维艰。
他唤书谨取来特制创伤药,转手递给莫囿:“这是早前给卫疏调配的方子,消瘀见效快。有段时间没用了。”
莫囿攥着药瓶的手指微微发颤,眼眶瞬间泛红。
尹序伸手接过药瓶,利落地旋开瓶盖,动作轻柔地为他涂抹伤口:“好药不用多浪费,不能等它过期发霉吧。”
三人同时沉默。
窗外枯枝刮过窗棂,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送走了尹莫两人,贺遥将火麟铳塞到枕头底下。他拖着病弱的身子,一步一步挪到书房,颤抖着打开卫星朗的信盒。
他抽出两人第一次写的信,匆匆看了两行,就灼得他眼眶生疼。他本能地想要合上信纸,却又死死攥住不肯松手,强迫自己逐字逐句读下去。
看卫星朗的字触及到丧爱之痛,可却聊解相思之苦。
他望向一旁早已被卫星朗装帧好的画像,手指颤抖,将卷轴展开。
画中人英姿飒爽,眉目鲜活。
他望着望着,眼眶忍不住盛满泪水,却又怕浸湿画像,不敢让眼泪掉下来。
这段日子,他哭了一次又一次。此刻,他指尖划过画像上卫星朗的眉眼,泪痕在脸上洇出深深浅浅的印子,像是被雨水泡透的纸。可那双哭肿的眼睛里,忽然窜起一簇火苗,带着点豁出去的决绝。
他抬手抹了把脸,把最后一点湿意狠狠摁进掌心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他定会照顾好府里的一切,不再流泪。
“公子!”书谨撞开房门,檐下惊起一群寒鸦,“宫里来人了!”
“浦州洪灾肆虐,民不堪命。折冲都尉卫展嵘,久娴兵略水治,即刻调沿河兵勇,南下抗灾……主者施行。”
宣旨太监的尖细声线像冰棱子劈进堂中。
贺遥撑着病体,跪下接旨,目光扫过明黄绢帛上的朱砂印,最终凝在末尾那个“主”字上。
顺锋起笔。
他眸光颤了颤。
“家父风寒入体,旧伤溃脓,缠绵病榻难以起身。”贺遥缓缓将圣旨卷起,指节深深陷进绢帛,勒出细密褶皱,“半月前他就递上告假奏折,陛下朱批‘安心静养’。”
尖嘴猴腮的太监吊起三角眼,尖着嗓子呵斥:“圣命既下,你竟敢抗旨不遵!”
贺遥脊背挺得笔直,重重叩首,玉簪撞在青砖上发出清脆声响:“二十年前圣人亲赐公主府‘非御笔不奉诏’的恩典,韩公公可还记得?”
他缓缓抬眸,窗外斜射而入的日光,正好落在书房案头那只陈旧的信盒上,“这道旨意并非陛下亲笔,便是拿到天宪司评理,贺某也担不起‘抗旨’的罪名。”
韩公公被堵得满脸涨红,喉头滚动却再难吐出半字,只能攥着拂尘。
“你!”
“戴家令,送客。”贺遥起身,咳了几声,站在阶上,冷冷地看着韩公公。
宫里一定出事了。
贺遥盯着铜镜里自己红肿的眼睛,浮着青影的眼底。
“再诊一次。”他拨开袖口,腕脉在指下跳得虚浮。老医师沉吟片刻,手指点在脉门:“公婿这脉,弦细而涩,当是肝郁气滞所致。”
贺遥屈指叩了叩酸麻的太阳穴,“开方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