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个规矩的存在,並不能让每一个人,都遵守『非虎符、詔书皆具,则不可调兵超五十人』的定製。”
“只能在事后,以谋逆的罪名,惩处违反这条规矩的人。”
“今日之事,要害关节,也就在这里了—”
说到这里,吕太后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,而是將话头,交给了隱隱有所感悟的太子刘恭。
刘恭也没让吕太后失望。
面呈思虑间,若有所思接过话题道:“所以,皇祖母手里的虎符,以及隨时能颁下的调兵詔书,只是让皇祖母在寻常时日,得掌兵权。”
“因为在寻常事日,朝野安定一一
『规矩”立得住,没人敢违反规矩。”
“但眼下,父皇病重,宗庙、社稷危急存亡之秋,朝野动盪不安之际,规矩二字,本就有极大可能被违背。”
-尤其事关兵权,以及宗庙、社稷安危。”
“而虎符、詔书调兵,又並非天下人公认的规矩,仅仅只是我汉家的规矩而已。”
“一饲社稷顛覆,天地变色,那我汉家眼下的规矩,自也就约束不住將来的『新朝元勛”,又或是新君元从、扶立功臣了。”
见刘恭明白了自己的意思,吕太后只默然点下头。
沉默许久,方再道:“军中將士一一尤其是底层兵土,多半是穷其一生,都不知虎符、詔书为何物的。”
“他们只知道上官是谁,將军是谁。”
“將军让他们做什么,他们,便多半会做什么。”
“即便是谋逆,只需將军粉饰一句『安社稷”『诛乱臣”之类,兵士们便多半不会有疑虑。”
“就算有疑虑,也仍旧会被裹挟。”
“所以,虎符、詔书,以及那句所谓的『高皇帝制”,其实並不能將军队的兵权,完全从將军手中剥夺。”
“仅仅只是在太平时日,使率军將领,多出一层顾虑、肘而已。”
“朝野安定,社稷稳固,规矩自然立得住,兵权,才能为虎符、詔书持有者掌控。”
“可一旦生出变动,朝野动盪、社稷生疑一一规矩立不住了,兵权,自也就回到了將领手中。”
“正所谓:胸怀利器,杀心自起。”
“手握兵权,无所肘,又值社稷生疑、朝野动盪之际,原本忠於宗庙、社稷的將领,也未必不会生出歹念。”
听到这里,刘恭也终是瞭然,当即点下头。
“所以,为君者,不单要掌握虎符、詔书,在『规矩”的范畴內掌握兵权,也要掌控率军將领,以防兵权在『规矩』的范畴外失控。”
“尤其动盪不安之际,更不能寄希望於『规矩”,而是应当以『规矩已经立不住”为前提,去掌控率军將领一一掌控具体的人。”
“只有如此,兵权才算是牢牢把控在手中。”
“兵权在手,动盪才能得到控制,並最终得以平定。”
“如若不然,一侯兵权有失,动輒便是宗庙崩坏,社稷顛覆。”
闻言,吕太后自又是缓缓点下头。
良久,又悠然发出一声长嘆。
“不错。”
“朕手握虎符,也能隨时颁布调兵詔书一一这只是在规矩的范畴內,掌握了汉家的兵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