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虑间,阳城延似终是从洛饃情绪中,稍稍缓过来了些。
如是数问,便颇为不解的顾自摇摇头。
“萧相国,於臣有知遇之恩。”
“若非萧相国举荐、提携,臣莫说是官拜九卿、爵至彻侯。”
“一一怕是时至今日,都还只是军中,一个不起眼的军匠。”
“对於萧相国的知遇之恩,臣自是铭记於心,不敢或忘。
“对萧相国治理国家的能力,臣,更是敬佩的五体投地。”
“要说,萧相国看不出汉半两之弊,臣是万万不相信的。”
“但萧相国明知此,乃祸乱之根源,却非但不劝阻高皇帝,还阻止臣去劝阻—”
“臣至今,都深感不解啊———
听闻阳城延此言,刘恭也只无奈的摇头一笑。
汉相萧何,可以说是阳城延人身中,最重要,同时也是唯一的贵人。
如果没有萧何举荐,本为秦军匠,只会维修军械的阳城延,绝不可能爬上九卿的高度至於阳城延口中的『提携”,指的自然是长安、未央两宫,以及长安城的建造工作,
都是有萧何作为第一责任人,交由阳城延具体负责推进。
阳城延得封梧侯,也正是因建造未央、长乐二宫,以及长安城的功绩。
至於当年,阳城延想要劝阻太祖高皇帝刘邦,不要铸造这等祸害天下的汉半两时,萧何为何非但不一起劝阻,反而还不让阳城延去劝阻—。—
“许是当年,高皇帝和萧相国,都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吧。”
刘恭云淡风轻的一语,却惹得阳城延莫名激动起来。
“什么样的苦衷,值得以天下人的苦难为代价?”
“更何况这汉半两,於天下人有百害,於我汉家,也同样无一利啊?”
“什么样的苦衷,能让高皇帝、萧相国,做出这等损尽天下人,而半点不利己的·—”
话说一半,意识到自己是在非议高皇帝、萧相国一一尤其是太祖高皇帝,阳城延这才悍住了口。
只是那眉宇间的不忿,仍將阳城延的內心想法尽数出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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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於当年,高皇帝刘邦、相国萧何二人,命令自己铸造汉半两一事,阳城延至今都还心怀不满!
只是碍於刘邦、萧何二人的身份,不敢把过错归在这二人头上,这才把当年之事对天下人的伤害,都背在了自己身上。
从阳城延的诸般反应,也不难看出:过去这些年,阳城延可谓是饱受良心谴责。
但也正是阳城延无意间,脱口而出的『损人不利己”,让刘恭莫名想起几个月前,老师王陵对自己的那一番说教。
“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;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——·
“凡朝中之人,其一举一动,皆必有深意————”
“不是为己谋利,便是损敌之利——”
如是想著,刘恭原本还写满无奈、羞愧的面容,当即闪过阵阵瞭然。
政治人物的举动,不是为了损人,就是为了利己!
而当年,太祖高皇帝刘邦、相国萧何二人,一意孤行铸造三銖钱,显然不是为了损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