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想培植茶树,哪怕不经高义信之手,但终究绕不过灵山寺那个小沙弥。
是他在其中为沈昭牵线搭桥,哪怕他不知她所在,但他们之间必定有联系。
但他沉吸一气,她当年受他母亲威胁,被逼离开,她既然下了决心,便不会轻易食言,她避而不见,又有人为她遮掩。
他该如何能撬开他们的口呢?
他已打草惊蛇了,若是春熙茶铺的柳宁提前通风报信,只怕他再寻更难。
他安排下去:“备一匹快马给我,另去谢家告诉杨方,让他去春熙茶铺盯着柳宁。”
谢珩快马加鞭赶到灵山寺时,已近傍晚。
山中炊烟袅袅,朱墙青瓦掩映在山水之中,本该是一片艳色,却因铅色的云铺满天穹,内蕴阴沉,叶片染上墨色。
庙中,住持正在上晚课,寺前仅余一名小僧手拿扫帚清扫。
见谢珩下马而来,他单手执礼道:“阿弥陀佛,施主远来,可是要礼佛上香?”
慧能小师傅可在寺中?
谢珩咽下要脱口而出的话,切莫冲动,此是他唯一的线索了,他回之一礼:“在下听闻灵山寺香火鼎盛,尤以一株古槐树颇具灵气,特来一观,我自四下看看,不劳烦师傅了。”
“阿弥陀佛。”小僧不做他想,又继续独自清扫。
谢珩跨过门槛,但转念一想,毕竟慧能曾见过他,他不便露面。
寺中大多香客聚集于佛堂,偶尔零星几名小僧走过。
谢珩寻到一僻静无人处,旋身上墙,俯下身子盯着寺中的几处光亮,寻慧能的身影。
想他一世剪恶除奸,竟第一次像个贼首般,偷偷摸摸,藏头露尾。
倒颇有几分不自在。
好在天意垂怜,倒没让他多等,斋堂的门“吱呀”一声轻响,一个光亮的脑袋蹑手蹑脚,手中拎着一个食盒,从后门溜出,正是慧能。
他目光追随那道身影,如一片落叶般,飘然落地,尽量不发出声响,小步跟上他,往山中走。
慧能每月总有几次会特意上山,去寻沈昭,一是给她带些吃食,毕竟他师兄做得斋菜实在美味,二是为他自己,因着躲早晚课,总得寻个理由。
他平日耍懒惯了,到处不见他,只有在斋堂里内能多见他几次,倒无人在意。
天色渐深,慧能手提着一盏兔子灯,一步一个脚印往山上爬。
这盏灯还是沈昭从洛阳买回送他的,他喜欢得很,夜里出门总爱不释手地拎着。
山路蜿蜒但并不曲折,除了行人的脚印,还有来往的车辙印。
谢珩俯身摸过地上的碎石,更确信她就在山中。
兔子灯在夜中一蹦一跳,丝毫未留意身后跟他而来的人。
途径岔路时,慧能转了方向,余光无意瞥见树种闪过一个虚影,他站在原地,眨巴眨巴眼眸,停了几息。
那虚影闪过的树丛抖得厉害,不似微风吹拂。
他默念一声阿弥陀佛,转过身,举着兔子灯慢慢向草丛靠近。
谢珩躲在树丛中,庆幸自己身着深衣,刚松了口气,却听到他慢慢靠近的脚步声起。
他抬眼向远处看,慧能正步步向他靠近,他身后,仍未见有人居住的痕迹,一片漆黑。
只怕她还在山尽头,此路岔路极多,若非由慧能带路,并不易寻。
他将身子俯得更低,草丛却抖动更甚。
此刻再作伪装,已来不及。
他屏住呼吸,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缓缓而下,此刻的紧张与不安,竟同他邵阳埋伏那夜,相差无几。
慧能的脚步逼近,布鞋碾过石子的声音摩擦着他的耳膜。
忽而一个白影嗖的窜出。
慧能尖叫一声,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,看清是只野猫后,他拍拍袈裟从地上爬起:“猫猫坏,让你吓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