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国人此刻恰好出现漕县,其中定然有鬼。
他抬眸,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,“去捉,严刑审问,之后杀掉,一个活口都不要留。”
“喏。”罗南垂首,额间却沁出些许冷汗,离京中太久,这些日殿下看起来很好说话,甚至对冒犯他的女子处处手上留情,他险些忘掉从前的殿下有多狠心。
此刻,他怀疑殿下不是回不去京中,而是不想回。即使太子不在,京中却仍因他掀起腥风血浪,甚至陛下与冯后生隙,连带着大皇子都受牵连,被陛下厌弃。
同样流着东淮皇室偏执的血脉,谢煊却能更深的隐藏起来。看着倒比……大皇子更可怕。
“你们吵架了么?”程时玥倏然从谢煊旁边冒出来,看着两人之间严肃的气氛,有些好奇地问道。
罗南白了程时玥一眼,随后便转身离开了,子弦想暗暗撮合两人,所以也跟着罗南走了。
他们商量的事,从来都不告诉程时玥,程时玥也懒得去问,知道得越少越安全。方才是为了让两人更烦她,她看着谢煊,装作天真道:“郎君,咱们去那处吧?”
她手指之处,是洛水边,许多有情人互赠花草之处。
谢煊往年都在其中掩饰,即使不愿,面对那些愚昧平民也要笑得温和,此刻厌烦至极,眉心微蹙,“为何?”
那处都是一对又一对有情人,或是寻觅良缘的年轻男女,他为何要陪着她去?
程时玥回道:“我不是郎君的外室么?”
谢煊被怼得无可反驳,“……你适应得倒快。”
谢煊又追问:“为何?”
程时玥:“我讨厌姓赵的人。”
东淮为了民间安稳,实行连坐制,民户间互相监督,能有效抓到藏匿的逃犯。
如今他们顶了高家郎君的身份,就需和邻居打好关系,才不会引人怀疑。
谢煊并未说话,只是视线又停在程时玥身上。她当然注意到了,他又是那副,恨不得杀掉她的样子。
已找到应对他的办法,程时玥眸中又开始蓄泪,看着谢煊道:“卖我来此的人,是我阿父的妾室……赵氏想当我的后母,就处处苛待我……”
她说到这儿,仔细瞄了谢煊一眼,他果然神色略有愣怔,看她的眼神也没有那么凶了。
一滴泪落下,程时玥伸手擦掉,复又垂眸,谢煊能看见她长睫上星星点点的泪,又见女子瘦弱肩头微微颤抖,“为了富贵,她将我迷晕,卖到那样腌臜的地方……”
子弦更是同情程时玥,本就觉得她心肠不坏,如今说的这些经历又和殿下相似。恐怕以后,殿下也会手下留情几分。
罗南是个缺心眼的,罗家和睦,听出程时玥身世悲惨,但根本理解不了,又煞风景地问了一句,“那你阿母呢?”
似是伤疤被人扯开,程时玥紧紧抿着唇,眼眸抬起,看着谢煊,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颗颗落下,她哽咽道:“我阿母……早就没了。”
方才程时玥是随便扯个由头,故意装着哭。可说到这儿,她想起了年幼时,母后温柔地抱着她喊伊伊,还有母后身亡时,身下全是血的情景。
她到底何时才能回国?她还有弟弟阿浓。
她还没像母后期盼的那样,帮阿浓继位,之后做整个姜国最尊贵的长公主。
女子满面是泪,梨花带雨,没了昨日的高傲,惹人怜惜,“我阿父应当还不知我丢了,郎君……伊伊如今、很想回家……”
谢煊亲眼看着,她哭得愈发伤心。生母早逝、继母刁难的相似经历,让他略有触动。
他亦看出,程时玥说的是真话,对母亲的怀念神色,还有提起阿母二字,颤动的纤细脖颈,她是真的伤怀。
罗南还是没琢磨明白,又直白问道:“那你哭便哭,为何要一直盯着我们郎君?”
程时玥哭声陡然一顿,抬眸与谢煊四目相对。方才哭得太过投入,此刻乍然停下,她没控制住打了一个哭嗝。
“来了!”子弦跑去小柴房烧水,又将烧好的水放在门口,程时玥又拿了进去。
三人在院中等了许久,程时玥才走出来,外面却罩着宽大的男子衣袍。
见清样式,罗南心头咯噔一下,对着谢煊尴尬解释道:“没备女子的衣物……”而且看样子,此女挑的还是……他给殿下准备的。
他气急,质问程时玥,“子弦同你差不多高,你怎得不选小些的?”该不是看殿下气度不凡,故意选这个,准备顺势勾引殿下的吧?
程时玥坦然道:“这个料子更好啊,别的不舒服。”
“算了,”谢煊抬眼望着程时玥,“会煮饭么?”只有粮食和水,还有一些不易坏的青蔬,一行人都已许久未进食,腹中都有些饥饿。
程时玥理所当然地摇头,她一个公主,为何要会这些?
场面凝滞许久,程时玥咬死了不会,甚至连灶都不会起,谢煊更不会亲自做这些,子弦年纪小,也不会。最后由罗南去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