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风裹挟着残雪的寒气袭来,他下意识提了提夹克衣领,没有回头,径直走向那黑车,弯腰坐了进去。
车门哐当一闭,隔绝了外界。
车子驶入覆盖着斑驳残雪的田野远山。
郑仪仰靠在椅背上,深深闭眼,脸上只余沉重的疲惫。
省委党校干部招待所,小会议室
灯光惨白,厚实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。
郑仪坐在门口对面的椅子上,面前是厚厚一堆文件和一台亮着的笔记本。
对面,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穿深色夹克的男人。
老的,五十岁左右,头发花白得挺厉害,梳得一丝不苟,脸有点方,戴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,镜片很厚,让人看不清他眼睛后面到底在想什么。
他是省纪委监委的张组长。
少的,看着也就三十出头,面容严肃,下巴绷得紧紧的,眼神锐利,几乎不带任何温度。
他是省应急管理厅事故调查处的孙副组长。
“郑仪同志,”
张组长先开了口,声音不高,听起来还算平和,但那种平和不带暖意。
“辛苦了。从事故发生后到现在,你一直在一线,没怎么休息吧?身体还撑得住吗?”
郑仪点了点头,声音有点沙哑:
“还行,扛得住。”
“那我们就抓紧时间。”
张组长推了推眼镜,目光落在桌上的文件上。
“事故本身,初步看不是单纯天灾。黄兴国交代了,受人指使弄虚作假,该发现的隐患没发现。是你们局从黑石坳把他抓回来的吧?指使人呢?”
“死了。”
郑仪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。
“市局刑侦支队的陆沉,在抓捕行动中遭遇持枪拒捕,依法击毙了企图潜逃出省的陈纵。”
“死了……”
张组长轻声重复了一遍,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,没再追问这个细节,反而话锋一转:
“好。关于事故救援方面。我们调阅了详细的救援指挥记录,尤其是你和省市两级相关部门沟通、协调的通讯记录。过程很艰难啊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词句:
“在省救援队抵达前,是你在现场顶着巨大风险,组织消防队员和群众,用最原始的方式,硬生生打通了第一段生命通道,救出了七名被困矿工。这份担当和执行力,调查组看在眼里。”
,!
郑仪没接话,只是沉默地看着他。
这话听起来像肯定,但在这种场合,更像是铺垫。
果然,一直没开口的孙副组长,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、带着冷气的鼻音。
“哼。”
这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郑仪的目光转向他。
孙组长挺直了腰背,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,像一块冰冷的铁板:
“担当?拼劲儿?不否认!但看清楚重点,这是系统性、根子里的悲剧!”
他猛地翻开一份材料,啪的一声响:
“三年来,县里给庆祥矿下了多少整改书?通风、瓦斯、支护、水文……桩桩要命!郑书记,这些你知不知道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