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仪迎着他的目光:
“知情。”
“好!你知情!”
孙副组长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近乎逼问的凌厉:
“既然知情!为什么这些隐患一直拖着?整改了吗?落实了吗?谁在整改?进度怎么样?为什么一次次检查都是走过场?为什么问题始终没有解决,反而酿成了今天这场死了十七个人的惨剧?!”
他猛地一拍桌子,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:
“不要跟我们讲客观困难!讲人力物力财力不足!讲矿上有自己的难处!这是十七个活生生的人命!不是报表上的数字!如果每一个问题都能及时整改到位,这十七个人,本可以不用死!”
他喘了口气,眼神死死盯住郑仪:
“作为县委书记,地方主官,守土有责!守土负责!守土尽责!这次事故,你郑仪同志,负有不可推卸的!主要领导责任!”
这顶帽子,扣得又急又狠!
会议室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,压力陡增。
张组长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孙副组长的脚一下,脸上依旧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样子,声音恢复了平稳:
“孙组长的心情,可以理解。事故损失惨重,大家都很痛心。调查组的目的,是为了厘清责任,查清真相,也是为了以后不再发生同样的悲剧。”
他看向郑仪:
“郑仪同志,孙组长刚才提出的这些问题,很尖锐,也很关键。你怎么看?”
郑仪沉默了片刻。
头顶惨白的灯光照着他疲惫的脸,眼下的乌青很重。
“责任,我认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。
“作为县委书记,属地管理责任,我推不掉。十七位矿工兄弟没了,我内心很沉重。”
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平静地看向孙组长:
“但是,孙组长提到的那些安全隐患,那些整改通知,我并不只是‘知情’。”
他微微坐直了一些:
“我在任期间,不止一次在县常委会、安委会、甚至亲自带队下矿检查时,针对这些隐患,提过要求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转向张副组长:
“也做过一些部署。”
“比如,去年第四季度,我推动在县财政极其困难的情况下,划拨了一笔专项资金,用于更换几家重点煤矿,包括庆祥煤矿在内,老旧破损的安全监控系统。”
“比如,去年年底,我责令县安监局和煤监局,对全县所有煤矿重新进行一轮全面安全评估,限期整改。庆祥煤矿,就是被挂了‘黄牌’的重点督办对象。”
“再比如……”
郑仪的声音不高,却条理清晰,说出的事情具体到时间、部门和措施:
“今年开春,我提议并推动了‘煤矿安全监管责任捆绑’制度。要求县领导、县直部门负责人、甚至乡镇一把手,分片包保重点煤矿安全,定期下沉检查。责任到人,出了问题一追到底。”
他看向孙组长:
“这些安排和行动,都有会议纪要、文件签批和现场检查记录可以佐证。调查组如果有需要,可以随时调阅。”
孙副组长脸色微变,显然没料到郑仪能拿出这些具体的应对措施记录。
他快速翻动手边的文件,似乎在查找什么。
张组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动了动,插话道:
“这些措施,方向是对的。但结果呢?结果就是庆祥煤矿的隐患不仅没根除,反而最终酿成大祸。郑仪同志,问题出在哪儿?是措施执行不到位?还是力度不够?或者是监管链条上的某些环节……流于形式了?”
他的问题更加深入,不再纠缠于郑仪是否知情,而是指向了制度执行的失效。
郑仪点点头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