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带进来吧。”
所有人都屏息以待,尤其是吴孟津神色凝重地看着秦无疾望闻问切,他捏着针慎重地扎在要紧穴位,不住地摇头。
“凭这几针,还能吊着几口气虚度一日,家里人早些准备……”
吴孟津表情看不出异样,拉朱殷出去。
冷风穿肠,朱殷裹住身子,不知他有什么好说的的。
“你早就知道根本救不了了,又何必来这。”吴孟津一向挺直的脊梁骨似是没有了支撑的力道。
“何必?”朱殷诧异地看向吴孟津。
“何必来医馆。又何必一番波折。明明回去的路上,就可以绕道而行,可你偏偏站出来,带着李妈,去了祠堂,又来了这医馆,一次次燃起希望,又一次次落空,希望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?”吴孟津语气平平,不似往常那般高傲。
朱殷以为自己听错,以为他来相帮全凭自愿,凛声质问:“因为你胆小,你的懦弱,便不敢去伸手相帮吗?所有人都在尽力,包括你,李妈,大夫,连豆芽儿他自己也在努力啊,他好不容易撑到现在,你又要拿事后陈词否定所有人的付出吗?”
吴孟津腿上乏力,颓废地瘫坐在地上,他顾影垂怜:“对,我不敢,我连周家我身处泥沼,怎敢轻易向他人伸手?”
他明明可以同往常一样,来周家被人踩几脚,再坐着见不得人的马车回去,明明遇到身处惨境的人,他也能冷着脸擦肩而过。
可是自己面前的人,却偏偏要见证没有结果的结果。她又怎知把虚无缥缈的希望放在身处绝境的人面前,是多么可贵。
她是神仙,自是不同。
……
吴孟津眼里暗光微动,此话只为试探:“你今日不是说,问我那个愿望何时许?”
“何事?”朱殷听他提起这茬,心中烦忧飘去了几分。
“……我想用在豆芽儿身上。”
“不行。”朱殷警铃微作,一口回绝,“生死有命,你该接受这个事实。”她的语气似乎没有任何波动。
群鱼遇难,她不曾拒绝。但站在将倾的大厦下,她做不到凭一腔孤勇,逞能去当什么盖世英雄。
人皆有不忍人之心,纵然是神,她的心也是肉长的。
可就是这片刻局促,让朱殷着了道。
身后依旧是长久的沉默,朱殷欲要回头,耳边簌簌。
无人的街巷,没人注意到一个神仙如此狼狈。
“替豆芽儿谢过仙姑。”
吴孟津微微偏头,眼眶红了一圈,他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,羸弱的身体颤抖着。
“你就是个懦夫。”朱殷朝吴孟津喊道,喊出了却发现比刚起的幼猫还无力,不知为何,上一回只是腿脚无力,这次却是钻心的痛。
又是这般,把本就在淤泥里的他弄得如此不堪,造作造作作给谁看。
看着是人畜无害,实则拿着刀架在自己身上,以命相逼。
小鱼尚且懂得知足,人却不懂,要了一,又要二。
他吴孟津抬不起头,亦不敢回视朱殷。
她说的没错,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。
没有人比他更清楚,寄人篱下的感觉,他却一而再,再而三任由自己据人于牢笼。
“这次帮了我,你不再欠我的了,日后要留要走,随你的意。”
“你说的,莫要再反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