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又说回来,来福神庙替豆芽儿许愿,实际上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算是被迫情愿,机会难得,她也想试试,自己的神能到底能有多大威力。
庙内一团漆黑,安静地只有风声。
朱殷摸着黑,捡起两根木枝,擦出火花,点上火烛,微弱的烛光勉强能辨别方向。
香案上吴孟津用过的笔还在,从外面叶子上接几滴露水就能凑合用,朱殷从角落拣了一块祈福牌,上面还沾着蛛网。
距一刻还有一会,朱殷拖着蒲团坐到门槛上。
天空上散着卷云,看不到星星,到了秋天,惟有河雁往南在飞。
或许熬过今夜,她也能像那只大雁一样远走高飞了吧。
但不知道为何,安安静静的,耳边又响起像是霉书生能说出口的话,到底是神仙,箭在弦上了,还能心平气和的看天。
真是魔怔了。
看着看着,她一贯冰凉的左手心被灼热划过一横灼热,触感如压在新浇了热茶的杯沿上。
朱殷慌慌张张拿起毛笔誊抄。
她一笔落下去,墨晕了一片。
下一笔却是等了好久。让他写慢一点,没让他写这么慢啊。朱殷心急,倒着笔撑在肩头,墨汁滑溜溜流到小臂,她一擦,手臂黑成一团,手心也是。
沾上湿气的穿堂风打在身上,偏凉,朱殷终于等到了下一笔,跟上去写。
偌大一个庙宇,她盘腿坐在地上,借着烛火微光,一笔一笔,笔迹笨拙却真诚。
“启元辛酉年七月廿九,吴孟津谨愿豆芽儿无恙。”
朱殷跟着写完,字正腔圆念着。
字上闪着耀眼金光,祈愿牌似是活过来,从她沾着油墨的黑手上挣脱开来,升到半空,飞速翻转。
朱殷眼前一阵白光,浑身无力如同被大卸八块,一瞬之间灵力尽失。
她又成了枯桃枝。
吴孟津把李妈送回去之后,一身疲惫,一个人回去。
站在门前,内堂还亮着灯。
吴孟津快步进去,闫琼花和吴泰平两个一道趴在桌上,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夫妻,连鼾声的频率都是一样的。
他小声叫醒爹娘。
闫琼花只有他一人,小声问朱殷。
“她去朋友家做客了。”吴孟津扯了个谎。
扶二位进去,替他们掖好被子后,才轮到自己。热汤已经凉了,只得就着冷水随意洗一遍。
他安身躺好,握着朱殷给的木符,片刻不敢松手。
月盈满窗,午夜梦来。
去学塾的路上,沿着河边走,一具死尸跟着他,却怎么都逃不掉。
吴孟津卧中惊起,感知到手中木符,才觉片刻真实。
他不敢再睡,一夜无眠。
翌日清晨,朱殷从地上爬起来。
她无意识伸个懒腰,却是腰酸,背酸,哪哪都酸,灵力也被造作完了,堪堪连十分之一都没有。
朱殷瘫着黑不溜秋的手,揉揉眼,两眼瞥向地上那块费心费力写出来的祈福牌,安安静静地躺在蒲团边,也不知道这愿有没有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