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无忧柳眉竖起。
但韩持寿也没说错,夏鹤的确欺人太甚,刚才竟敢如此戏弄她。
至于祁如意那里,她是不担心的。虽说夏鹤一身的臭脾气,但他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。就算他不知道祁如意是自己的孩子,只要他答应了她对祁如意尽到责任,就不会当面一套,背后一套。
“回头叫太子过来和我用早膳吧。”祁无忧道,“我也好些日子没看见他了。”
是日,乾元殿的御膳配了两副碗筷。祁无忧从内殿里出来时,见祁如意坐在桌边看着那碗筷出神,便问:
“最近跟夏在渊相处得可好?”
祁如意起来请了安,答:
“尚可。”
祁无忧审度了一番儿子的神色,好奇道:
“你不喜欢他?”
“谈不上喜不喜欢。”祁如意乖巧说道:“儿臣不会让母亲为难。”
“嗯。”
祁无忧点了点头,一时无话。她有心褒奖祁如意的孝心,但却不知怎么张口。于是,她问:“他扣了你的钱,你也不怨恨他”
“虽然为了敬贺母亲的芳辰,儿臣才找的王司徒拨款,但也不能说那是儿臣的钱,因此谈不上怨恨。”祁如意面色不变,“可是武安侯不让百官入京朝贺,嘴上说是为了岁帑,但也没准儿是给自己行方便。”
“他给自己行什么方便?”
祁如意倒不提贺逸之的茬。这些日子,他也没少查夏鹤的老底。夏鹤这十几年间在宥云两地的活动,他已尽数掌握手中,如今张口便道:“他早年跟郭承隆的千金郭婉婵有染,形同夫妻。后来郭婉婵嫁了东海孙修文,这次本该随夫上京的。难说武安侯不是公报私仇。”
“这件事我知道。”祁无忧面不改色,“子虚乌有的事,不必当真。”
“可是母亲,”祁如意又道,“儿臣问了太师,这孙修文的考课年年都是上等,按理去年就该入为朝官的。但吏部说,内任的章程都定好了,里面没有孙氏。儿臣以为,从中捣鬼的也就只有武安侯了。”
“如意,这从外任调到内任,不单是考课优异就能擢升的。就算孙修文是丹华的表亲也一样。”祁无忧徐徐说道,“朝中的事,你还要多跟太师讨教。”
“是。”
祁如意应了。
但揭过这个话题之后,这顿饭也很快就吃完了。
祁如意一走,祁无忧便怒气冲冲地“啪”地放下了筷子。
外官内任,需由皇帝亲自下诏。但她可从没见过孙修文考课的文书。
夏鹤总算被祁如意摆了一道。
话说祁如意自从跟夏鹤出了趟宫打围,宫中的御苑便不能满足他了。可是夏鹤再也没有提过带他出去,这让他更加记恨夏鹤。只要不是授课的时辰,他便逃离东宫,让夏鹤四处找不着他。久而久之,他甚至变本加厉,敢放夏鹤的鸽子了。
祁如意是料定了他不会向祁无忧告发,否则就是他这个当师傅的管教无能,因此更为放肆。
这天,夏鹤特意一大早便来到东宫,祁如意本该刚起身。但东宫上下,还是没有祁如意的人影。
“这臭小子。”夏鹤眉头紧锁。
这回,夏鹤没有转身便走,而是鬼使神差走进祁如意的寝殿,四处打量了一圈。祁如意现在虽是人嫌狗憎的年纪,但他的寝殿却像个妙龄少女的闺房。墙壁上挂着仕女图,精巧可爱的水晶珠帘如雾般垂下,室内弥漫着浓郁的脂粉花香,连床帏都是淡淡的藕粉色。
若说还有什么像男孩子的地方,就是床头那本《孙子兵法》了。
祁如意自诩八岁时就已经将《孙子》倒背如流。虽然圣人常言“温故知新”,但夏鹤却直觉这书古怪,于是上前拿起来一翻,里面果然写的不是兵法,而是什么传奇小说。
他又翻了几页,怒意更盛。不为别的,而是他也看出了这本书写的是他和祁无忧的情史。
昭阳殿里恩爱绝,蓬莱宫中日月长。书中的文字刺痛了夏鹤。他将书丢回祁如意的床头,没有再看,也没有追究祁如意为什么要看。
夏鹤将此书弃若敝履,夏如陵却看得津津有味。
她收下祁如意送的《千秋惊鸿录》后,原本也是不欲看的。可她抵挡不住太子殿下三番两日造访,几乎是被他威逼利诱着读了起来。
结果她看着看着,不用祁如意再催,废寝忘食看了四天五夜便看到了最后。
夏如陵一手抱着课业,一手拿着一块小猫镇纸敷着红肿的眼皮。
“你哭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