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落下来,连片的火烧云烧裂至天际线深处,再排山倒海地往后褪下余烬,山海树石都被胜葬于这场铺天盖地的昏黄油画里。
助理发来消息,「约见完园林局的局长,对方表示调令处分刚刚已下达。」
谢树背靠着椅子,看花海里的杨桉笼罩在金灿灿的余晖里,她抱着双臂打电话,盲猜应该是在接到了调令的后续工作。
晚风卷过树梢,吹动花海,带起她耳边垂落的发丝,谢树呆呆望着这祥和又热烈的画面,内心也慢慢松懈下来。
随后想了想给助理发消息,要接见陈寒林和陆离识的工作安排。
助理问他要先安排谁,谢树又瞟一眼杨桉才回复,「园林局陈寒林。」
千里烟波,暮霭沉沉楚天阔。
赤霞浸空,转眼就只剩半个悬日伸出山脊,杨桉在花海里走动的剪影,像柔柔的水波,一圈圈晃动在天幕里。
她看向远方,冷静讲完最后一句:“调令,我想多加一个月。”
回程以后,谢树又去了一趟警局,交待事已办成。
旷工两天,董事会的那帮人颇有微词。去谢洲面前告状,爷爷只是问了问他,然后帮着处理了部分工作,但毕竟上了年纪,谢树十分钟能解决的,换成谢洲要半个小时才能适应,还得要人帮衬,谢树垂头丧气地滚回来,当晚就上了往澳洲的飞机。
杨桉回办公室加班,办公室就陈放还没走,带着鸭舌帽正在埋头苦干的样子。
“不下班?”
陈放脸色顿喜:“学姐!”顷刻又变了,“你还好吧?”
瞥了他的苦瓜脸,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,杨桉想笑,拿开他的帽子,“好的不得了!”
接着他滑动椅子靠近杨桉,压低声音,语焉不详地想到什么问什么:“我听处长说了,你真的要走啊?为什么?不是没什么事?”
杨桉无所谓地嗯了一声,“留在这里也没用,白的不能说成黑的,但是要证明到底是白的还是黑的需要时间,我理解。”
她敲键盘的手速讲到这里时变缓慢,从谢树强硬的态度来看,貌似只要自己离开就能避免很多,她很好奇他的计划,不说为什么能做到一出事前后不过两天,就把自己摘出去的能力,以及把自己调离这件事他又参与多少?
嗐!有钱人还真是可以为所欲为,能运用权力的背书达到目的,但起码他没有害人,把这些权力用在了正事上。
他们的恋爱谈到现在,这个人真的是十年前认识的谢树?会把自个灌醉了还傻不拉几踢石子的自大狂?死乞白赖缠着她整天遛街的废物少爷?即使满身伤口还在傻笑的谢树?
‘陌生’这个词第一次从杨桉的脑海中蹦出来,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把它用在谢树身上。
不知道为什么,她总有一种预感,自己把他想明白的那一天,真看清楚的那天,是不是就代表着真正的别离。
这种明悟带来无尽的后怕——复杂、无解且神秘。
她喜欢他,不掺杂任何杂质地喜欢他,可是……
谢树脱身过快,让她怀疑这两三个月的热情和欢喜都是假的,不真实。
成长真的有意思。
“不说了。”所有的事情杨桉暂且还相信谢树能处理好,不让知道就不让呗!也不想深究他们之间的纠葛,先逃避吧。
她也不可能上去参与,她不是他,作为孤苦伶仃的打工人,保命的同时,明哲保身地藏起来或许也是一种帮忙。
她晃了晃脑袋,继续敲起键盘,问陈放:“静薇的模型发过来吗?”
“嗯,收到了,我下午只整理出一小块。”其他时间被抽去问话了,办公室里虽然没多少人知道具体经过,但是闲言碎语已经传开。
他看了杨桉一眼,依旧四平八稳,没心没肺地完成自己的工作,完全看不出受什么影响。
“学姐,我发给你了。”
“好,要不要一起加个班,今天整理出来分区,周三周四的湖滨调研不变,保证在我离开之前你完全能入手项目,我驻站的时候难得清静,可以全身心投入铁轨。”杨桉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对抗方式就是用业绩去打脸,去证明。
她杨桉是杨汉三,迟早会杀回来的。
陈放被杨桉的豁达带动,顿时来了干劲,“好。学姐,我刚刚在点奶茶,你要喝吗?”
“要,生椰拿铁。”
杨桉说起来也点开外卖,“对,先干饭,你吃什么?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