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算不尽又如何?”她突然抽出发间金簪,尖端抵住他喉间,“殿下可听过置之死地而后生?”簪头衔着的东珠映着晚霞,在他颈侧投下晃动的光斑,“就像。。。。。。韩侍读书房暗格里的西山堪舆图。”
慕容玄羽瞳孔骤缩,旋即低笑出声。他握住那金簪缓缓下移,直到冰凉的珠饰贴上心口:“亦凝,你真是祸患。。。。。。”未尽的话语湮灭间在骤然贴近的呼吸间,潮湿的热气落在她鸦青的鬓角。
但是,宫道尽头传来黄门侍郎的呼声。他退后一步,爱恋地将金簪插回她发间,他指尖残留的温度灼得她耳尖发烫:“戌时三刻,临渊阁。”
“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……”
慕容玄羽微微露出了他的牙,他魅惑的眼神让亦凝无处可躲,慕容玄羽再次靠近她,他想把她揉进怀里。
这个女人,总是飘忽不定,确是会在关键时刻痛下杀手,干净利落。
“同样的话,有人能说,有人不能说。这件事,你上疏不公也为公,我上疏无私也有私。”
你说那书生自有崚嶒骨?我却不然,官做大了便没有书生二字。
“用人之道贵在知人。”玄羽说完,便不在言语,他挥挥衣袖。
亦凝低头看着她身上的,那身金锣绸缎。
文官袍服上绣的是禽,武官袍服上绣的是兽。只要穿上这身袍服,你们说哪一个不是衣冠禽兽?
慕容墨川坐在龙椅上,他屏退了左右,这样一直坐着。
“没有真正的贤臣。贤与不贤有时候也由不得他们。看清楚了,贤时便用,不贤便黜。”
他那双斜长的眸子里像是黑夜一片,望不到头。
亦凝有些自嘲一般,她勾起那双含情眼。
太熟悉了,这种感觉,血,四散开来,唯一残存的记忆不过是一段慢性自我段灭的过程,厌恶恐惧,害怕,亦凝冷笑着,那真实的自我是她一次又一次自我合入厌恶,这样情急的情况下,急忙塑造了个不近人情的自我。
“洛渊国也离不开你爹。这二十年你爹不只是杀人关人罢人,也在用人!国库要靠我用的人去攒银子,边关要靠我用的人去打仗,跟皇上过不去的人要靠我用的人去对付!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,用对了人才是千大事的第一要义。”
回想起那一天,上官恭忠在狱中声嘶力竭的对他说,他张狂的眼神,仿佛胜券在握。
不可能,没有机会了。
通过玄羽,她看到世间万物,曾经不曾看到的颜色;若是如今少了你,我将不辨世间之色。
乾明宫中,亦凝出来,早已支离破碎。
可正因如此,她必须忍受这更荒谬的一跪,上官亦凝眼睛血红,她突然勾起嘴角,张狂的笑起来,她总觉得自己跪得太轻了,不够稳,不够深,他没有办法去赎她欠母亲的罪。
慕容玄羽摩挲着手中九鸾金簪,他摸索着那簪尾部,回想着暗格里的密诏已被烛火焚尽。那雕花铜镜映出他紧绷的下颌,青玉冠下几缕碎发垂落,在眼尾扫出了阴翳。
一不留神,金簪突然刺穿案上锦缎,慕容玄羽盯着裂帛处渗出的金线,忽然轻笑出声:"赐膳?父皇倒是舍得下本钱。"他指尖沾了茶水,在案上画出三横两竖,"听说礼部新呈的《孝经注疏》里,夹着镇守皇陵的章程?"
屏风后的影子微微一颤:"是。陛下今晨召了兵部尚书。。。。。。"
话音未落,殿外忽起环佩叮当。慕容玄羽反手将金簪插回发间,抬眼时已换了副散漫神色。朱漆门开处,绯袍女官捧着鎏金食盒迤逦而入,裙裾扫过青砖,带起一阵寒梅冷香。
"指挥使夤夜前来,当真将我之前的话听进去了?"慕容玄羽调整了一下坐姿,他斜倚凭几,玉色广袖滑落,露出腕间的那一串白玉。
亦凝将食一放,瓷盏相撞声惊破满室寂静。她葱白手指拂过鎏金锁扣,忽地抽出一只漆盒掷在太子案前:"殿下说笑了。陛下听闻您素爱檀香,特命臣送来新折的香料。"
慕容玄羽盯着那漆面的盒子,云雾缭绕间,那暗藏的金箔在烛火下忽闪。他忽然起身,玄色大氅扫落满地奏折,步步逼近时腰间玉珏撞出清响:"指挥使可知,这江南。。。。。。"他细长的手指抚上亦凝白皙的后颈,在命门处流连,"看来锦衣卫最近很清闲?"
亦凝不退反进,云鬓几乎蹭到他喉结:"殿下博闻强识。不过是近来圣上喜欢自己处理罢了,不过臣方才路过太液池,倒是瞧见钱大人往含凉殿去了。"她突然压低声音,吐息拂过他耳畔,"唇亡齿寒的道理,殿下也是听惯不惯了。"
殿外北风骤紧,吹得烛火明灭不定。
慕容玄羽猛地攥住她手腕,却在触及袖中那双手指时僵住。那种触感,即使皮肤的细腻又像是铁器的冰冷,
她还是出手了。那露出半截玄铁令牌——正是他埋的暗棋。
他觉得亦凝这个人,比他更擅长生存。这种纠缠扭曲,这种不健全使他生出一种微妙的快感。
心中那荒凉的情绪突然被什么东西掀起了一阵尖锐的波浪,将亦凝内心压抑太久的欲望挑起来。
她感受到玄羽把自己交给他。
亦凝用力将他压在身下,狠狠地挽住他手腕的骨头他没有反抗,他甚至放下身子,更低地贴进了我里,像要揉进我的皮肉,把自己当作一件不需要费力描述的随身物,这种痒却挠不着的感觉,因此亦凝吻了他。
慕容玄羽的唇无味,软而冰凉,使一宁想到一种东西软滑,又轻易的挑起她的火。
慕容玄羽固执的认为,自己是在乎亦凝的,但那种“在乎”过于复杂:一种混杂了控制与漠然、依赖与残暴的怪物,那是权力遗留在他身上的毒牙,他想霸占一个身边人的生命,像霸占一件最私密的财物,霸占得惯了,终有一天,他忘记了她是否的能离开我,是否的能拥有别的归宿。可是他又自愿当一个人成为亦凝的影子,他想,她会比任何人都忠诚,比任何人都可怖。
残缺让她厌恶,甚至有些深恶痛绝,可是正是这不健全,让她认清楚,以至于鞘出寒光闪,一剑霜花十四洲。如此之锋利才好,好过黑暗里忍耐的恨意,难以发泄的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