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元熙不敢冒犯主簿。”冯真真抬眼望天。
“你竟怕他?”她又问,“你觉得江主簿是个怎样的人?”
“是……是个美人。”这下冯真真不念台词了,张口就来。
崔眉:“……”
*
沿着官道一路北上,跑瘦了好几匹马,半月的脚程被缩短成十天。
冯家车马出了陇西郡后,世家中不乏消息灵通的,趁着大乱前另找出处。
这一路除了受些舟车劳顿之苦外,没生出任何风波,顺利行至北岷山庄。此处地界偏僻隐蔽,是崔眉的私产。
北岷山地势险峻,易守难攻,山中还有一处演武场旧址,藏了不少暗道,因此选择此处避战。
时光荏苒,直到小蛮满周岁那天,冯真真才有了一种“未觉池塘春草梦,阶前梧叶已秋声”的恍惚。
原来她进入这梦境世界,已经整整一年了。
这里似乎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,只有一段怎么也放映不完的记忆胶卷,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。
如今在这山庄里,冯元熙这个倒霉身份只有两个用处,趁小蛮午睡时赶蚊子,以及给崔女君当狗腿使唤。
至于前线的战况,崔眉不会主动透露半个字。
冯真真旁敲侧击打听到的情报,总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或是早已失去时效性的独家新闻。
比如刚打到晋州时,冯侓山向当地世家“讨粮借兵”的手段有些过火,逼得人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。
眼看着要在此处吃个大亏,冯侓山像个渣夫一样把江肃推到明面上替他周旋,自个喝花酒去了。
他从来不质疑江肃的能力和忠心,后者也没有辜负过他的信任,善后得利落又体面。
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,硬是哄得晋州六郡开城迎降,事先闹得最厉害的世家甚至献出了西南军事布防图。
据说当晚的庆功宴上,冯侓山喝得酩酊大醉,搂着江肃回忆往昔。
少时的冯侓山也是这般莽夫行径,惹了不少烂账。冯老将军生前最看不上独子这副纨绔样,有意放任他吃亏磨一磨心性。偏偏他脚下出现的每一个坑,都能被江肃献计轻松摆平。
而当年的江肃还未扬名燕州,只是一个出身微寒的穷酸举人,便已有如此大才。
情到至深时,冯侓山泪洒当场,放言道:“吾此生,得文谨一贤弟足矣!”
此事甚至成了晋州城内的一桩美谈。
自那天宴后,叛军兵分两路,冯侓山亲自带兵从河东攻雍州皇都。河西那支则由江肃领兵,镇压北上的援军。
冯侓山这是在临阵放权,他怎么敢赌?
冯真真还记得这事刚传进山庄时,她和崔眉齐齐翻了个大白眼。
“江文谨的本事一向了得。”崔眉重重搁下茶杯。
冯真真在一旁尽职尽责当着狗腿,勤快地添上一碗新茶,同时在心底暗暗附和。
算算日子,至多一年,这桩美谈就会迎来兄弟倪墙的结局——江肃勾结虞国,背刺冯家夺权上位。
冯真真本以为江肃这段时间会安分守己,暗中搞事情,但他偏偏在这个节点上惹上了桃色绯闻。
崔眉收到消息,冯江二人分兵后不久,江肃便纳了一位美妾随军,不少人状告其治军不严,难为大用。
冯真真刚想笑骂这江主簿端得一副冰清玉洁的姿态,实则是个伪君子,却发现崔眉的脸色难看,隐隐有动怒迹象。
她的狗腿属性大爆发,一顿探听才得知,江肃有一贤妻,夫妻举案齐眉多年,孕有两个儿子。
多年来,江肃后院未曾有过别的女人。
倒不是江肃其人有多深情,而是因为他当初乃是高娶,实则就是个赘婿,哪敢招妾。
他的妻子就出身崔氏,正是崔眉的亲妹——崔月。
不怪崔眉动怒,谁家招了个凤凰男都不好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