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言一出,那公差按在铁尺上的手猛地一僵,脸色“唰”地白了,如同见了鬼魅!他后腰发麻酸冷的毛病,痛起来坐卧难安,只与自家婆娘在枕边提过,连亲娘老子都未曾告知!还有城隍庙西檐避雨、西厢房的艾草、甚至他昨日刚买的虎骨膏……桩桩件件,竟无半分差池!
他下意识地抬手,死死按了按那隐隐作痛的后腰,眼中疑色尽数化为骇然的震惊,更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怯。这姑娘……莫非真有通天彻地之能?他按着铁尺的手,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。
周遭镇民更是倒吸凉气,啧啧称奇声此起彼伏,望向苏沐童的目光彻底变了,如同瞧着真神下凡,充满了敬畏与不可思议。
刘翠花也壮着胆子上前一步,恳求道:“官爷,这姑娘是好人,有真本事的!她一个孤身弱女子,瞧着也不像那作奸犯科之辈,何不……行个方便,宽限她几日?”
“是啊官爷,咱们这僻壤小镇,难得来个有真本事的活神仙,莫要吓坏了人家……”
“她若真有不妥,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,咱们替官爷看着!断不会让她跑了去!”
镇民们你一言我一语,多是替苏沐童说情。一来是她显露的神异令人信服;二来小镇民风淳朴,见她孤弱可怜,又确有本事,便生了恻隐之心。
公差被众人言语架着,再看苏沐童那双平静却仿佛能洞悉幽冥的眼眸,心底那点官威彻底被莫名的忌惮压了下去。
他冷哼一声,终是将按在刀鞘上的手收回,色厉内荏道:“也罢!看在众乡亲面上,姑且信你一回!然三日!只三日之内,你须得拿出路引!否则,莫怪铁尺无情,锁链加身!”
他顿了顿,又厉声警告,目光扫过众人:“这三日里,你须得安分守己,不得离开此镇!若惹出半分事端,或敢私自潜逃,休怪我拿你是问!”
言罢,仿佛此地有什么不祥之物,狠狠瞪了苏沐童一眼,带着另一名同样惊疑不定的公差,拨开人群,大步流星而去。
待那皂衣身影消失在巷口昏暗的尽头,苏沐童方觉双腿一软,背靠着冰凉的土墙才勉强站稳,喘息未定,后背的粗布衣裳已被冷汗彻底浸透,紧贴在肌肤上,带来阵阵寒意。
“哎哟我的姑娘,可吓煞人了!”刘翠花拍着胸口,心有余悸。
王二嫂亦是后怕不已:“这路引可不是小事,无它寸步难行,处处盘查,动辄便是牢狱之灾!你一个姑娘家,怎会连这都没有?”
苏沐童倚着墙,指尖冰凉。她总不能道出自己乃九天坠落之人?只得含糊应对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:“家乡……遭了洪灾……水来的急,铺天盖地……只顾得上逃命了……什么都冲没了……”这话半真半假,倒也说得过去。镇民们多是淳朴人家,见她形容凄楚,眼神悲凉,便不再深究,只余唏嘘。
“那这三日你可得快些想法子。”刘翠花又将多拿了两枚温热的铜板塞到她手中,“去县衙试试?许能补办一个?”
周老实在一旁摇头,面色凝重:“谈何容易!补办路引,须得同乡作保,还要核查祖籍户籍,层层文书,没个十天半月,银钱打点,断难办成!三日?绝无可能!”
王二嫂想了想,压低声音:“要不……先去我家住下?家里就我娘俩,还有间堆放杂物的空屋。过了这三日,风声或许松些,再作打算?”
苏沐童心头微暖,鼻尖发酸,却坚定地摇头婉拒:“多谢大娘好意。只是我这情形……已是自身难保,若牵连了大娘一家,我……于心何安?”她深知公差那句“拿你是问”绝非虚言。
王二嫂见她执意,不再勉强,只将那新纳的、还带着布香和针线温热的布鞋塞给她:“这鞋你拿着,路上好走些。”刘翠花则匆匆返回,不一会儿包了几个还温热的、松软的白面馒头塞入她的手中。
苏沐童一一谢过,将馒头布鞋仔细收进包袱,心中却如乱麻一团,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:留,必死无疑!
三日之期,绝无可能。公差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唯一生路,唯有一字:逃!
可逃往何方?举目四望,处处皆有关卡盘查,无路引便是自投罗网。
她抱着小包袱,踽踽独行于渐渐沉寂下来的小镇街巷,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单。路过李记杂货铺时,瞥见掌柜李旺财正对着一堆新进的绸缎唉声叹气,满面愁容。她下意识凝眸望去,脑中讯息自然浮现:
【姓名:李旺财】
【寿数:五十七】
【命格:精明算计,中年得财,晚年因贪小失大,家业凋零】
【近期运数:三日前所收绸缎中掺了残次货,若明日被县衙采买选中,必因以次充好获罪】